“潜水员失踪事件”救援者方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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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6日,在一次河北唐山潘家口水下长城探索项目中,徐海燕、孙昊两位潜水员结伴下潜,双双失踪。
9月18日,他们的遗体被找到,后续打捞事宜将依照法律程序严格执行。
截至目前,失踪潜水员的遇难原因尚未有官方说法。
据参与现场救援的方励证实:失踪潜水员的家属在当地村民家中发现失踪潜水员的象拔(一支约一米长的橙色浮标),并拍下了照片;两位遇难者的遗体距离很近,说明他们可能同时遭遇了某种外力作用。
方励表示:我们猜想,潜水员在准备上浮的区域减压的时候,有外力发生了作用……从可能性上来说,这是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失踪潜水员的象拔最后确定搜救范围
新京报:9月12日赶到现场后你主要做了哪些工作?
方励:首先是水下三维地形地貌的调查,以便大家未来可以一个区域一个区域排查,每一个排查能记录下来,然后排除掉。另一个是搜索水体中间的反射,当时大家担心是人被缠在渔网里面。
我们9月13日把所有调查做完,第二天凌晨回到北京处理分析数据,9月16日返回现场,把现场分了ABC三个重点区,然后17日确定了位置。
新京报:搜救中比较关键的节点是什么?
方励:就是17日,家属给我看了一张照片,说找到了潜水员的象拔,在当地渔民家里。
新京报:你们找到了潜水员的象拔?
方励:是这样的,家属他们发了悬赏,有一个渔民说看见有人手里有潜水员的象拔,橙色的浮标。后来家属去看了,在一个渔民家里找到了象拔。
新京报:渔民认识象拔吗?
方励:一般的老百姓肯定不明白,连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象拔”这个词,我以为就叫浮标。
我听家属说,他们去问渔民的时候,一开始渔民不承认自己有象拔,结果在他的厨房里看到了。渔民承认,当时看到有个浮标漂在水上,就捡走了。那天,家属给我看了手机里拍的照片。
新京报:这个象拔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
方励:我们有潜水员说,他们曾经看到过一个象拔起来,然后不见了,同时,也看见过远处有一条船离开,这条线索在前一段时间都没有引起重视。这个是一个印证。
我们顺着这个线索重新布置了搜索方案,把搜索重点放在象拔出现的区域。果不其然,两位潜水员都是在同一区域发现的,17日晚上发现了男性潜水员,18日上午就找到女性潜水员。
新京报:两位潜水员的遗体大概在什么位置被找到的,距离入水的位置远吗?
方励:在我们划定的A区,是站在农家乐面朝水域的正面偏左,距离他们下水的地方不远,和他们既定要回来的区域是在同一个区域。
新京报:就是说,他们没有偏离既定路线?
方励:是的。他们在返回时需要在浅水区待一个小时左右减压,潜水员从深水五六十米出来以后要在二三十米的地方停留一个小时,不然会患“减压病”。现在看比较可能是在停留的过程中出的事。
应该是有什么外力作用导致遇险
新京报:听说你对潘家口水库比较熟悉。
方励:是的,2011年我们在潘家口水库拍过电影《二次曝光》,我去过很多次潘家口,对那边情况相对比较了解。两位潜水员失踪的事情我困惑了很久,一直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想不通。
新京报:你觉得这片水域危险吗?
方励:这片水域我非常熟悉,2011年拍《二次曝光》的时候几进几出,我是制片人,对水域安全要负责。当年水下的情况,有大量的网箱。所以我们就去了上游大概四五十公里的地方拍了。我们选择离开这个水域,就是因为网箱太多了,晚上不敢开船。
新京报:这批潜水员提前做了非常多预案,他们不知道网箱的情况吗?
方励:当地的渔民告诉我们,因为水源污染得比较厉害,去年政府要求把水面的网箱全部取掉。所以潜水员们了解的情况是网箱都取了。但是后来我们发现了一些残留的网箱,在比较深的地方,四五十米的地方。一个客观的事实是,这一片水域从表面上看是完全没有网箱。
新京报:这个事件是小概率事件吗?
方励:当然,这是偶发事件。不管是碰到网箱被缠绕导致溺亡,还是因为外力作用导致心脏抽搐而溺亡,都是小概率事件。尤其他们还是非常专业的潜水员。
新京报:因外力作用的溺亡和单纯的溺亡有可能区分吗?
方励:通过对心脏的判断是有可能分清的。因为溺水缺氧导致窒息和因为外力作用导致窒息是不一样的,外力作用造成的是心脏痉挛,溺水的话不是。
因为潜水员受过专业训练,应该是有什么外力导致他们呼吸器脱落。但这也都是大家的判断推测,没有铁证,这只是给我们搜寻提供了一种假设可能的方向。
这次搜救是最困难、最纠结的一次
新京报:你之前听了很多徐海燕和孙昊的故事,可以和我们说一说吗?
方励:我和徐海燕两个表哥聊得很多,因为她是重庆人,算是我的老乡,孙昊也听到很多,大家都说他人很实在。海军曾经说,孙昊和徐海燕是他最优秀的徒弟。
新京报:他们两人作为潜伴是随机的吗?
方励:是的,包括我们之前也非常好奇为什么是这个组合,GUE的潜水员告诉我,因为他们都非常强。
新京报:我看这几天你们天亮就开工,晚上还要开会到很晚,压力特别大。
方励:对我来讲过去这一周压力的确特别大。我们都是干海洋调查和物理探测的,压力大并不是别人对我们的期待,而是我们自己的压力。找不到搜救目标的时候会非常较劲,老是会问自己,你看过那么多案例,有这么好的装备,为什么找不到,他们能去哪儿呢?
新京报:就你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一次搜救算顺利吗?
方励:其实这次搜救是我遭遇过的最困难、最纠结的一次,因为我们没有方向。
新京报:这一次搜救,你们做了哪些假设?
方励:我们假设了几种。一个是被水里残存的网箱缠住了,我们听当地渔民说,断崖附近有很多陈旧的网箱被沉下去了;还有一个可能是,失踪的潜水员有可能在水下长城附近,比如钻进了烽火台的洞穴里。
新京报:这两个假设你觉得可能性大吗?
方励:其实一直觉得不可思议,即使是被网箱缠住,怎么会两个人同时被缠呢?我们和很多朋友谈这件事情,就一直很纠结,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们最难最麻烦的就是在搜索的过程中觉得没有方向,你怎么假设都不成立。
新京报:关于这件事情本身,你是如何看待的?
方励:我觉得这次事件能带给大家一些思考和经验,希望大家一定要把安全放在首位。
新京报:你怎么看待你所做的救援工作?
方励:虽然我不是潜水员,但是我和潜水员打交道很多。我做过十多年的潜艇救生,特别了解在水下的危险性。大家都是相关的同行,不管任何人遇到水下事故的时候,我们职业的本能就驱使我们想去支援帮助。
新京报记者 罗芊 实习生 张艺 黄钰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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