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观中东
美俄等国都奉行利用库尔德人的实用主义策略,这也是巴尔扎尼眼见“伊斯兰国”灭亡在即,库尔德人对美利用价值下降,不得不抓住最后机会,通过加快独立公投博取好处的原因所在。
伊拉克库尔德人的独立公投结果已经出炉,但93%的支持率恐怕也无法令库尔德人兴奋,因为他们自己也深知这仅仅是其争取扩大权利的一场“政治秀”。
尽管这一结果有可能增强巴尔扎尼领导的伊拉克自治区增强与中央政府博弈的砝码,但真正取得独立对于伊拉克库尔德人恐怕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建立包括伊拉克、土耳其、叙利亚、伊朗库尔德人在内的统一的库尔德国家则更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库尔德人难以摆脱被支配的历史宿命
从近期的表层因素看,伊拉克库尔德人内部四分五裂,巴尔扎尼领导的“库尔德民主党”、塔拉巴尼家族掌控“库尔德爱国者联盟”作为独立公投的主要推动力量,与库区议会第二大政治力量“改革运动党”存在严重分歧,进而使伊拉克库尔德人难以形成统一的力量;从地区力量看,只有同病相怜和心照不宣的以色列持支持态度,而其他地区国家尤其是同样存在库尔德问题的土耳其、叙利亚和伊朗在反对库尔德独立问题上高度一致;从外部大国美俄双方看,双方都奉行利用库尔德人的实用主义策略,但在其独立问题上则常常是见风使舵、背信弃义,进而使库尔德人成为大国手中随便打来打去的一张牌。
从历史纵深来看,库尔德人更是因内外因素的交互作用而难以摆脱在被利用和被出卖之间轮回的历史宿命。
在近代以前,库尔德人始终处在奥斯曼土耳其和波斯两大帝国的控制之下;在一战后,民族意识尚未觉醒的库尔德人便被欧洲列强分割为土耳其库尔德斯坦、法国委任统治下的叙利亚库尔德斯坦和伊拉克库尔德斯坦,从此走上了同胞分离的不归路,使其民族主义也分化成分散于若干个国家的库尔德民族主义,并在1923年土耳其独立时再次被英法所出卖,错失建立统一民族国家的最佳机遇。
冷战时期,库尔德民族主义再度高涨,但在美苏两极对抗的体制下,土耳其、伊朗为美国盟友,而伊拉克、叙利亚为亲苏国家,分布于四国内的库尔德民族力量悲惨地成为美苏对抗的牺牲品。
及至冷战后,苏联的继承者俄罗斯对库尔德人的影响力大为下降,库尔德人相继成为美国遏制伊拉克与伊朗,欧盟在土耳其入盟问题上向土耳其施压,以及阿拉伯变局以来美欧向叙利亚施压、打击“伊斯兰国”问题上可资利用的工具,但其始终没有支持库尔德独立的完整计划和坚定意愿。这也是巴尔扎尼眼见“伊斯兰国”灭亡在即,库尔德人对美利用价值下降,不得不抓住最后机会,通过加快独立公投博取好处的原因所在。
库尔德人很难迈出联合建国第一步
从分处伊拉克、土耳其、伊朗和叙利亚四国的内部因素看,其寻求独立乃至谋求大库尔德统一的追求可谓困难重重,最直接的因素在于一旦某一国家的库尔德寻求独立,就会引起其他三国政府的强烈反应,并促使四国政府联手打压,进而使库尔德人的独立活动无法完成某一国家库尔德人率先独立的第一步,更无法迈出各国库尔德寻求联合建国的第二步,这种从“先离”(与现有国家分离)“后合”(建立统一的库尔德国家)的独立道路在世界历史上都绝无仅有,其难度可想而知。
更为重要的是,已经分离100多年的四国库尔德人的经济与社会发展水平、在现存国家的社会地位、谋求自治或独立的意愿和程度都各不相同,进而使其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性。
此外,从历史发展的大势看,世界民族主义经历了一战后、二战后和冷战后三次浪潮,但冷战后的民族分离主义浪潮的负面破坏作用巨大,并愈发失去正当性,这也是地区国家和包括联合国在内的国际社会普遍反对伊拉克库尔德独立公投的原因所在。库尔德仍会追求实现其民族权利的圆梦之旅,但恐其只能接受现实,谋求较大程度的自治,但寻求“建国”可能仍是一个难以实现的迷梦。
□刘中民(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所长、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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