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福锂业一年两次卖身 明天系“快进快出”

　　火爆锂电池概念加持之下，位于山东肥城的一家上游材料供应商在一年多时间两次卖身，售价从22亿升至36亿元。

　　10月28日，美都能源公告拟现金收购瑞福锂业98.51%的股权。交易对价较去年江泉实业拟收购价大增。

　　近日，新京报记者走访瑞福锂业厂区看到正处于施工建设中，未见生产迹象，公司相关负责人强调其已经投产，未允许记者进场参观，也没有透露投产规模。

　　瑞福锂业背后控制人为王明悦，他起家于距离肥城不远的新泰，后来通过收购肥城大型国企缔造起明瑞集团，还通过收购央企中国中铁资产而跨界房地产，并通过P2P平台为其项目“输血”。瑞福锂业为王明悦近年来投入的重点。

　　然而，王明悦的旗下产业近年来发展乏力，明瑞集团部分业务连年亏损、资不抵债，昔日的P2P平台也宣告清盘，甚至瑞福锂业也一度被指破产。危机之中，王明悦获得资本大鳄明天系的注资。不过目前，明天系资金已经退出。

　　瑞福锂业再次“卖身”，“明天系”低调退出

　　10月28日，美都能源公告，拟以不超过35.96亿元的对价现金收购瑞福锂业98.51%的股权。美都能源表示，本次收购股权完成后，公司将进入新能源电池产业链上游，符合公司“能源主导（传统能源+新能源）”战略定位，并与公司的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生产板块、正极材料板块、新能源汽车运营板块形成联动效应。

　　瑞福锂业主要从事电池级碳酸锂和工业级碳酸锂的研发、生产和销售，产品主要应用于锂电池等众多领域。当前，受益于新能源车和锂电池市场的爆发，上游的碳酸锂产业也水涨船高。瑞福锂业官网近期一篇文章介绍，2015年，碳酸锂的价格还停留在4万元/吨左右。短短三年时间内，已上涨至如今的18万元/吨，涨幅超过300%。

　　此前在2016年，江泉实业曾拟通过资产重组收购瑞福锂业100%股权，当时作价22亿元，由于被外界质疑规避借壳上市，该笔交易在进行过程中风波不断，最终于今年3月宣告终止。此次98.51%的股权售价35.96亿元，对应公司整体估值达36亿元。

　　一年间两次“卖身”，瑞福锂业的估值从22亿元涨到36亿元。在此番估值大幅上升之际，瑞福锂业的投产却晚于预期。

　　据江泉实业去年底公告，“瑞福锂业的2万吨产能建设速度未达预期”。公告指出，其年产2万吨碳酸锂项目预计将于2016年12月竣工并投产。但目前该项目尚处于建设过程中，有可能于2017年上半年竣工投产。

　　同时，瑞福锂业的业绩承诺也在下调。

　　对比两次“卖身”的业绩承诺数据可以看到，其2016年7月对江泉实业曾承诺，2018年扣非后归母净利润不低于4.8亿元，当年底下调至不低于4.3亿元。此次瑞福锂业对美都能源的承诺为，2018年不低于4.2亿元，再次出现了下调。

　　和上次交易的另一区别在于交易对象：11月4日，新京报记者查阅工商资料发现，“明天系”重要成员——天安财险已经不在瑞福锂业的股东名单当中。据西水股份公布的天安财险第二季度偿付能力报告，报告期内天安财险对瑞福锂业的持股由18.18%变为零。和2016年瑞福锂业拟卖身江泉实业前、明天系“突击入股”一样，明天系现在已经毫无先兆地低调退出瑞福锂业。

　　此外，和上次交易不同的是，本次“卖身”采取现金而非发行股份收购，这不仅意味着不必经过证监会审核，也意味着标的公司实际控制人王明悦不会像上次那样成为上市公司主要股东，他有望通过这次交易套现退出。

　　王明悦持有公司34.21%的股权。根据协议，美都能源拟以现金方式受让其持有的目标公司34.21%的股权，转让价格不高于14.8亿元。

　　实控人王明悦化工起家，跨界锂电池材料

　　那么，曾经得到明天系“青睐”，并得以套现十几亿全身而退的王明悦是谁？

　　在公开资料中，对王明悦的介绍寥寥无几。在江泉实业的公告中，王明悦住所位于山东肥城，控制的核心企业为山东明瑞化工集团，持股93.6%。

　　肥城，坐落于山东济南西南方向八十公里处的一座小县城，在行政上隶属于泰安市。肥城自古是外商青睐之地，春秋时期范蠡曾来到肥城隐退，他弃官从商，成为商界鼻祖。2016年，肥城在全国县域经济竞争力百强中名列第56位，最具投资潜力百强第16位。

　　11月2日，一位明瑞集团员工告诉新京报记者，王明悦是新泰（泰安市下属县）人，后来才来到的肥城。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早早就辍学，白手起家，在1994年时收购了新泰的一个硫铁矿，一直在新泰搞化工，新泰明瑞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泰明瑞）就是他的。

　　据国土资源部一篇文章介绍，泰安市矿产资源丰富，其中硫为全省所独有，硫铁矿已探明储量104万吨，多分布于新泰市羊流镇。工商信息显示，王明悦旗下的新泰明瑞2001年注册成立。据有据可查的工商资料，其早期负责人为王明悦，而新泰明瑞主要经营硫酸、硫铁矿等产品。

　　在重化工业聚集的山东，硫铁矿的价值凸显。一位山东地区化工分析师对新京报记者表示：山东地区矿山少，相比于硫磺酸，硫铁矿是冶炼酸，也是制作肥料的一个替代选择，虽然品质不是很好，但成本要低很多。

　　王明悦也有一定技术专长。记者查阅专利平台网站发现，明瑞集团申请了专利——用于硫铁矿石的烘干装置的制作方法，王明悦为几位发明人之首。

　　上述员工称，大概十来年前，王明悦来到肥城做生意，收购了肥城国有大厂——肥城磷铵厂。这个公司过去是县里支柱企业，光员工就有一两千，但后来却破产倒闭，王明悦来到这里将它收购，盘活资产、安置员工、改良技术，从此生意越做越大。

　　根据一份民事裁定书证实，2005年3月26日，肥城市经济贸易局与新泰市明瑞化工有限公司签订协议，约定明瑞收购原肥城市磷铵厂破产后的有效资产，同时接收安置原肥城市磷铵厂的全部在册职工1351人，后新泰市明瑞化工有限公司变更为明瑞集团。

　　当地媒体“泰山网”2012年一篇《肥城市人才工作纪实》的文章介绍，2005年，明瑞化工集团从收购肥城市磷铵厂开始二次创业，经过近七年的快速膨胀，现已发展成集硫化工、磷化工传统产业、锂化工新兴产业为一体的高科技民营企业集团。

　　王明悦继续迈开并购的步伐，并购目标甚至指向了央企巨无霸的资产。

　　2008年12月，中国中铁曾发布公告称，将旗下山东中铁城镇建设有限公司转让给山东明瑞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工商资料显示，明瑞地产成立于2007年11月，注册地址为泰安明瑞大厦，法人代表王明悦。山东中铁城镇主要从事山东省肥城市石横镇小城镇房地产专案的开发，截至2008年9月30日的总资产为17501.54万元，净资产为16144.98万元，净利润为-1855.02万元。

　　记者暂未获悉王明悦接手后中铁山东城镇的经营效益情况。

　　中国中铁在公告中评价称，明瑞地产系山东明瑞化工集团下属公司，信誉可靠，履约能力较强。

　　在收购中铁资产两年后，王明悦将目光瞄准了锂电池。

　　2010年11月，瑞福锂业注册成立。2011年底，山东瑞福锂业有限公司技改完成开始投产。据官网介绍，其现已建成锂云母提锂生产线一套及锂辉石提锂生产线一套，可年产碳酸锂6000吨，将可实现年销售收入4亿元，利税1亿元，解决就业人口260人。

　　在化工、肥料、房地产耕耘多年，王明悦跨界做锂电池，让手下员工很是惊讶。

　　“老板以前一直搞化工，但这些年化工、化肥不赚钱，而且环保查得越来越严，老板发现锂电池市场前景好，就去做锂电池了。在老城那里建了工厂，请的大学教授老师过来搞研发。”一位明瑞化工员工称。

　　工商资料显示，2010年瑞福锂业成立时，主要股东就是明瑞集团、福州大学资产经营有限公司、王明悦等。福州大学资产经营有限公司是福州大学的校办企业，瑞福锂业也是取明瑞集团和福州大学中的瑞福二字而得名。

　　据肥城市经信局一篇文章介绍，明瑞化工引进福州大学化学工程研究所旷戈副所长，提出了采用锂云母氟化学提取综合利用新技术，该项目已列入科技部资源领域“十二五”国家科技计划首批支持的项目。

　　不过，王明悦与福州大学的合作并不长久。2011年5月，福州大学资产经营有限公司退出，将其持有的瑞福锂业10%的股权转让给王明悦。

　　创办瑞福锂业后的几年是王明悦事业的高峰。

　　据公开资料，2011年10月7日，清华大学总裁俱乐部合作与发展委员会在泰安市成立，王明悦当选为第一届“合作与发展委员会”主任。

　　2011年，王明悦罕见露面、作为肥城外商协会会长接受采访，他提到了肥城历史名人范蠡，“我们要学习弘扬范蠡的商业精神，以人为本诚信经营”。王明悦的另一个身份是肥城范蠡研究会理事。

　　“王明悦在本地名声不错，他经常搞一些捐款，还在肥城老城一带修了公路，盖希望小学，2013年雅安地震后，王明悦还在厂里举行过捐赠活动。”一位员工称。

　　瑞福锂业与王明悦旗下公司的“互哺”

　　根据江泉实业此前披露数据，瑞福锂业此前处于亏损阶段，2014年、2015年净利润分别为亏损3865.39万和2621.53万，2016年才盈利。

　　为了扶植新产业成长，王明悦及其关联公司向瑞福锂业提供了不少物资支持。11月2日，新京报记者来到肥城市老城，紧挨着福瑞锂业厂区以北，坐落着的就是明瑞集团老城分公司，福瑞锂业与明瑞集团分公司之间有管道相连。据江泉实业的重组报告书，双方之间存在硫酸、水、蒸气等物资方面的交易。

　　不只是基础物资，瑞福锂业的关键原材料渠道也有赖于王明悦的关联方。

　　美都能源未公布瑞福锂业的供应商数据，但据江泉实业此前重组报告书，瑞福锂业2015年和2016年上半年的第一大供应商均为肥城宝盛商贸有限公司，金额分别为3151万元、6435万元，占比分别达36.80%、49.87%。

　　工商资料显示，王明江曾担任宝盛商贸法定代表人，与王明悦存在多处交集。来自肥城当地人士、未经确认的说法称，王明江与王明悦是兄弟关系。

　　上交所2016年8月问询函中透露，宝盛商贸为王明悦兄弟控制的公司，将其列为关联方。

　　王明悦兄弟给瑞福锂业提供了数千万元的原材料，且并非无利可图。据江泉实业披露，瑞福锂业支付给关联方宝盛商贸采购价款系在肥城宝盛对外采购价基础上加价9%确定。

　　在王明悦及其关联方的“扶植”下，虽然瑞福锂业早期一直亏损，但营收增长快，2014年、2015年其营业收入仅8253.79万元、1.21亿元，2016年已大幅提升至4.49亿元。

　　瑞福锂业也开始向王明悦的其他产业板块“反哺”。

　　据江泉实业重组报告书，2014年，瑞福锂业向王明悦控制的公司拆出资金为3190.15万元，2015年上升至4292.59万元，截至2016年6月末，非经营性资金占用余额(含资金占用费)为21535万元。

　　危机中寻P2P融资，王明悦“断腕”

　　不过，在瑞福锂业创办几年后，王明悦的产业遭遇困境。

　　以王明悦发家之地新泰市的公司来看，至迟在2013年开始陷入亏损。

　　据新泰明瑞化工有限公司工商资料，2013-2015年期间，新泰明瑞持续亏损：2013年销售总额9672万元，净利润-196万元；而2015年亏损达到1442.72万元。

　　2013年，新泰明瑞资产总额2.4亿元，负债总额2.2亿元，负债率已极高，到了2015年，其资产总额2.37亿元，负债总额2.39亿元，所有者权益-211万元，已经资不抵债。新泰明瑞工商资料中收录的诉讼达到20多起，失信人、被执行人也有多起。

　　新泰明瑞的困境是王明悦旗下两大产业板块——明瑞集团和瑞福锂业的缩影。

　　据天眼查收录的工商资料，自2014年开始，明瑞集团卷入48起诉讼当中，不少案件均为索要欠款。同时，明瑞集团13次被列为失信人，14次被列为被执行人。瑞福锂业的诉讼相对较少，共计10起，被列为失信人和被执行人的次数均为1次。

　　如今年2月公布的失信人信息，在案号为（2017）鲁0983执271号一案中，截至2016年7月26日，被告明瑞集团尚欠原告辛凡营借款本金共计585810元，“全部未履行”。

　　据人民日报2016年9月的一篇报道，2014年以来，受宏观经济下行和不良担保链影响，瑞福锂业资金周转不灵，银行贷款利息不能按时偿还，2015年3月被迫宣告破产重整。

　　新京报记者在2016年2月的一份裁判文书中看到，明瑞集团称，明瑞集团、瑞福锂业已进入破产程序。2015年2月，申请人刘建国向肥城市法院申请对被告瑞福锂业、明瑞集团进行重整。不过，肥城市法院于2015年5月裁定驳回刘建国对相关公司的重整申请。

　　在资金紧张之际，王明悦将目光瞄准了正席卷全国的P2P热潮。

　　据媒体报道，2015年4月，瑞福锂业豪掷千金注资中祥金融，金额达5000万元。中祥金融由北京中祥丰联财富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运营。记者查阅工商资料确认，2015年3月，瑞福锂业成为公司新股东，注册资本从5000万元增至1亿元。2015年10月，法定代表人更改为王明悦，他还担任执行董事、经理。

　　中祥金融成立于所谓互联网金融元年的2013年，2014年12月，中祥金融正式上线，平台投资期限以1月标和2月标为主，平均年化收益率为21%。

　　然而，由于明瑞集团“关联融资”违约，该P2P平台清盘。

　　2015年10月，中祥金融发布清盘公告称，由于前期明瑞集团旗下企业借款逾期，导致资金无法正常偿还投资人，公司搬至明瑞集团办公，所有投资人欠款由明瑞集团承担。

　　11月3日，新京报记者查阅工商资料看到，中祥金融运营方已被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海淀分局列入经营异常，原因是通过登记的住所或者经营场所无法取得联系。

　　2016年4月，瑞福锂业彻底退出了中祥金融。工商资料显示，公司股东由苏玉、瑞福锂业、赵士文变更为肥城市金点子农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和张军，王明悦也不再担任法定代表人和执行董事、经理。

　　危机之中，王明悦选择了“断腕”，传统化工资产成为剥离对象。

　　工商资料显示，2016年4月，明瑞化工将其持有新泰明瑞 98.33%股份对外转让。

　　据山东地区一位肥料行业人士透露，明瑞集团的产能主要包括新泰明瑞、肥城市明瑞化工有限公司和明瑞化工老城分公司，硫酸产能分别为30万吨、20万吨和10万吨。这也意味着明瑞集团的硫酸产能下降了一半。

　　11月2日，新京报记者来到肥城市后端庄以西的明瑞集团总部，厂内设备老化，厂区内没有生产迹象。“安全环保是员工最大的福利、企业最大的效益”这样的标语依旧明显。一位工人称，这里多的时候有四百多人，前几个月因为环保问题停产了。

　　“明天系”曾“突击入股”

　　据瑞福锂业工商资料，2016年6月，瑞福锂业实施增资，天安财险以货币方式认购，总出资额40000万元，王明悦的持股比例由增资前的60.24%稀释为 49.29%，天安财险通过本次增资取得18.18%的股权。

　　这距离江泉实业公告拟收购瑞福锂业股权相差仅一个月时间。

　　天安财险为“明天系”的重要成员，“明天系”为国内知名资本大鳄，参控几十家上市公司和金融机构，以擅长资本运作而著称。“明天系”掌门人为肖建华，近年来屡传风波。

　　“明天系”的到来缓解了瑞福锂业的负债压力。

　　据江泉实业披露数据，瑞福锂业2015年资产总额4.2亿元，负债总额4亿元，所有者权益仅为1735.7万元，资产负债率高达96%。2016年6月底，天安财险增资完成，瑞福锂业资产总额大增至9.6亿元，负债总额4.5亿元，资产负债率降至50%以下。

　　在交易所2016年的问询函中，明天系的投资被形容为“突击入股”，外界对该举动猜测众多。江泉实业其后发布公告澄清道：天安财险之所以增资入股，是因为看好瑞福锂业未来业务发展及资本市场前景，目的在于分享瑞福锂业后续业务发展及资本运作所带来的增值收益。

　　资本加持之下，瑞福锂业的产能快速推进。今年10月，瑞福锂业在一封致员工信中表示，“2017年对于瑞福又是不平凡的一年，时间紧任务重，2万吨碳酸锂项目尽快达标达产，1万吨氢氧化锂项目尽快建成投产，都需要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

　　据美都能源披露，瑞福锂业拥有2.5万吨/年的电池级碳酸锂生产线和3000吨/年的高纯碳酸锂生产线。

　　不过，相对于庞大的产能，瑞福锂业的实际产量有限。在美都能源对交易所问询函的回复公告中，瑞福锂业近三年的实际产能分别为5000吨、5000吨、8000吨，实际产量分别为2729.17吨、2315.84吨、4518.4吨。

　　11月2日，新京报记者在位于肥城市老城的福瑞锂业看到，厂区内处于施工状态，大门口的一座厂房已经成型，四周固定着脚手架，几座塔机伫立。记者未看到生产迹象。

　　11月3日，新京报记者致电瑞福锂业办公室，对方负责人拒绝了记者采访和入厂参观的请求。对目前施工建设中的公司2万吨产能实际产量规模，其称已经投产，但拒绝透露具体规模。新京报记者11月3日向美都能源所发采访提纲未得到回复。

　　新京报记者 赵毅波 山东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