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壮壮们在给年轻演员上表演课

　　【聚光灯】

　　这些“会演戏的导演们”似乎在给年轻演员上一堂生动的表演课——表演想要有层次有深度，只靠教室里学到的那点东西是不够的。年轻演员对于老导演们的最好模仿，是像他们一样去工作、生活、创作，而不是拼命接戏混个“努力”的名声。

　　田壮壮的艺术经历有一种“稀缺的纯粹性”

　　因为在张艾嘉电影《相爱相亲》中饰演男主角，田壮壮进入了今年第54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名单。尽管最终是曾主演《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告别》等片的演员涂们凭《老兽》拿奖，但套用一句俗话，提名即是荣耀，没人会否定田壮壮的演技。

　　提到田壮壮，有两个关键词，一是“看不懂”，1984年导演的《猎场札撒》,至今对多数观众而言都难以理解。2009年导演的《狼灾记》，许多观众也觉得看不懂，因此在豆瓣只有4.3的评分。另一个关键词则是“有个性”，1988年拍摄霹雳舞题材《摇滚青年》……这两个关键词，让田壮壮的艺术人生，拥有了一种稀缺的纯粹性。

　　张艾嘉坚持邀请田壮壮出演《相爱相亲》，正是因为看中了田壮壮身上这种纯粹的气质，她说田壮壮让她感觉踏实、温暖。确实是这样，田壮壮在张艾嘉新片中饰演的父亲形象，既保守传统，又开放包容，那种看透人生又热爱生活的劲儿，和现实中的田壮壮几乎可以合为一体。

　　第五代导演都客串过各种角色

　　田壮壮并不热爱到处露一脸的那种表演，他为数不多的几部演员作品，都是出于友情。和田壮壮一样，第五代导演亲自出镜上阵当演员，要么是还人情，要么是玩票，但总是能给人以惊艳之感。

　　比如冯小刚，他在周星驰的《功夫》开场戏中演的黑老大，短短几分钟表演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主演《老炮儿》又拿奖拿到手软。还有陈凯歌，《建国大业》中饰演冯玉祥，短暂亮相技惊四座，不少网友建议他干脆放弃当导演做演员得了。张艺谋除了《老井》，其实还演了不少角色，但观众已经不是消费他的演技，更多是看一个新鲜与有趣，在《有话好好说》里，张艺谋大喊“安红，我想你”，这个情形恐怕以后再难看到了。

　　所以，几位第五代导演演得再好，也未脱离客串的范畴。客串让他们踌躇、忐忑，客串也让他们自由、轻松。所谓导而优则演，其实并不准确，更准确的说法是，他们很容易做到把自己的艺术经验和人生体验，自然而然地过渡到角色身上，让自己与角色融为一体。

　　观众热捧“导演演技”因对新生代演员失望

　　观众特别关注导演们的客串作品，多少都带着点“徒弟不行看师傅”的心理，结果往往得到“姜是老的辣”这个结论。这个结论恰好映衬了新生代演员业务不精的弊病所在：生活平稳，经历简单，年纪又小，没法从人生际遇当中汲取营养；不爱读书，不愿学习，更不知道如何观察与思考，安心于在作品流水线上当个面无表情的傀儡。这样怎么才能出得来优秀演员和表演艺术家？

　　这些“会演戏的导演们”似乎在给年轻演员上一堂生动的表演课——表演想要有层次有深度，只靠教室里学到的那点东西是不够的。

　　别以为老导演的出色演技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在他们塑造的那些令人拍案叫绝的角色背后，隐藏着他们的幸福与痛苦，甜蜜与苦涩，张扬与失落。演员对于老导演们的最好模仿，是像他们一样去工作、生活、创作，而不是拼命接戏混个“努力”的名声。

　　□韩浩月（文化评论人）

　　■ 一家之言

　　第五代导演谁最能演？

　　所谓演而优则导，导而优则演。在120多年的电影史上，就像穿衣吃饭一样稀松平常。外国的不说了，国内远的像袁牧之、郑君里、石挥、崔嵬、谢添。港台的如李行、李翰祥、胡金铨；近的像徐克、李安、侯孝贤、杨德昌、吴念真、许鞍华、王家卫；第六代以降的还有章明、张元、王小帅、贾樟柯、管虎、高群书、张一白、陆川、宁浩等。这个名单真要列的话，怕是几页纸也不够。反正，从来没演过戏的导演，在我的印象里，不多。

　　黄建新

　　要论第五代演得好的导演，黄建新算一个。在《亲爱的》和《我不是潘金莲》里。黄导在规定情境下，给了我们两个完全不同的官僚形象。前者是能将敷衍塞责表现为理直气壮，后者则将如履薄冰演绎得如同穿针走线般自如融洽。

　　孙周

　　至于孙周，凡他导演的影片，他就像是要盖章一样，要抛头露面一把。孙周是第五代导演中相貌最为倜傥的一位，所以我们在《荆轲刺秦王》、《神话》中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他在最意气风发之时，还主演过《冰上情火》，孙周的表演跟他的导演风向大不一样，是那种明目张胆的倾尽全力。

　　田壮壮

　　田壮壮的表演，假如硬要说什么风格的话，极为吻合他导演的气质。好听点的说法是云淡风轻，不好听的说法是心不在焉。《长大成人》、《云的南方》、《大追捕》，包括最近的这部《相爱相亲》。大体都是这样的风貌。他看上去有些走神，丝毫不担心人物会就此跑掉，最终形成了一种极为特殊的风物杂谈。

　　叶大鹰

　　第五代导演里，表演真正厉害的有三位。先说叶大鹰，当然他先占了他本是学表演的先机。徐静蕾首执导筒的《我和爸爸》，也是这位才女目前最完整也最丰厚的作品。叶大鹰可谓居功至伟。他演的这个穷的只剩下一张嘴的北京神侃，是不折不扣的老炮。他的表演在我看来，要比冯小刚还要精准、传神得多。真实的老炮，在两肋插刀之余，还有许多正经或不正经的事要做。他时而有口无心，时而无欲无求，就这么凑合着、对付着、将就着他的残生。叶大鹰就这么顶着他的光头，好像也只能靠这点光亮来照耀自己。但他演来丝毫不荒凉，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似的自欺。

　　张艺谋

　　另两位则是第五代群落里声名最盛的陈凯歌和张艺谋。张艺谋可说是为中国有过表演经验的导演争了一口大气，他第一次演《老井》，便成为东京国际电影节“影帝”。他的表演，是种浸透式的表演，是利用艰苦环境后的借力打力。他尽量不去演，而尽量将人物不屈的经历与他早年郁郁不得志的遭遇进行重合。也可以说，张艺谋在《老井》中的表演切合了现代电影的精神脉络是行动的累积，而非冲突的加剧。

　　陈凯歌

　　而陈凯歌的表演则是在传统戏剧中获取营养。最早在银幕上一睹陈凯歌的真容，是他在《末代皇帝》里出演一位门官。这部巨片所营造的华丽丽的历史感，影响了陈凯歌后来的两部大作——《霸王别姬》和《荆轲刺秦王》。我尤其激赏他在《荆轲刺秦王》中出演的吕不韦一角，眼神淡然、面庞坚毅。短短两场戏，却能在心如死灰和心如磐石之间找到恰如其分的平衡。无论他的对手李雪健是如何假痴不癫，邪气纵横，他自岿然不动，气沉丹田。同时，又能在父亲与臣子、阴谋家和成全者之间自由穿行。更难能可贵的是，陈凯歌的出场，让这部肃杀的影片，在凝重之余，多了一份更持久的伤怀。他这一次的表演，已经和专业演员没有任何区别，比某些不用力也不用心之流更是要高上一大截。

　　□赛人（知名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