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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潘国伟
性别:男
终年:51岁
去世原因:突发心梗
生前职业:金帆合唱团音乐老师
生前住址:北京市海淀区
在学生们眼中,他是满头金发,开心时放声大笑,排练好时会绕礼堂跑一圈的“金发孩子王”。
在家人眼中,他是一个仗义,爱交朋友,情绪完全外露,“一言不合就开唱”的丈夫和父亲。
于音乐,他打从骨子里喜欢。但他又是那么固执,身体不舒服,不愿去医院治疗,只随身带一瓶速效救心丸。
他是潘国伟,北京十一学校金帆合唱团的音乐老师。因为突发心梗,51岁的他于家中去世,没有任何预兆。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告别仪式上,二十多名学生前来参加,自发合唱这首《送别》,“是潘老师教会我们音乐,现在我们用歌声送他离开。”
“有他在,总是欢乐的”
“满天雪花飘呀飘,冬爷爷把礼物送来了。”4月4日,北京时隔30年又见4月雪。
这天是丈夫潘国伟的头七,陈荣丽站在路口,看着簌簌的雪花,“以前,他一看到下雪,就会唱这句。”
对于音乐,潘国伟是打从骨子里喜欢。尤其在大学毕业,到中学当了音乐老师后,很多情绪都是用歌曲来表达,常常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有他在的地方,总是很欢乐。
有时,陈荣丽跟着丈夫一起去帮忙排练合唱,“他会学狗熊一样动身体,两只胳膊举得老高在头上晃,去逗孩子,他们也特别开心。”
想起两人从大学校园初相识,到工作后结婚生子,陈荣丽说,丈夫就像是她的老师。声乐排练上有不懂的,随时都能向他请教。两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原本腼腆保守的她,也变得开朗外向。
受丈夫影响,陈荣丽现在教孩子声乐时,也没那么一板一眼。听到孩子们唱歌时音调掉下来了,她也会像“小丑”一样忽然坐到地上,让他们更形象地去理解。
翻看年轻时的照片,潘国伟都是梳着背头,发色金黄。陈荣丽说,丈夫汗毛的颜色也是,天生的。因为看起来与多数人不一样,丈夫小时候常被人笑话为“黄毛”。
大学时他坚持把头发染黑,直到有次被发现身上白衬衫领子染上了色。“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跟他说,现在很流行黄头发,你居然还染黑?之后他便再也没染过。”陈荣丽说。
1997年,顾佐君以特长生的身份考进十一学校,进入由潘国伟负责的金帆合唱团。她坦言,第一次见到潘老师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外国人。
潘国伟则“将错就错”,跟学生们开玩笑道自己是法国人,属狮子的。陈荣丽说,丈夫喜欢孩子,也很会逗他们开心。
开心起来,除了唱歌,就是吹口哨,“上课吹,吃饭时也吹,最爱的就是《北国之春》。”陈荣丽说,这是他的一个绝活儿。
通常别人吹口哨的发声都是在吐气的过程中完成,之后需要吸口气再接着吹。但潘国伟吹的口哨,吸气的时候还会继续吹曲子,一首曲子一气呵成,没有换气口。而且高音high C非常准确而稳定。
“总说一起看苗寨却没来得及”
“丈夫每次生病,能吃药就不打针,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
陈荣丽印象中是1998年的暑假,为了集中排练合唱,潘国伟整个假期都泡在学校的办公室里,摆一张行军床,彻夜跟作曲家创作比赛曲目。
每天的课间,周末,抽空便和学生们排练。“大夏天,空调也不好,汗湿透了衣服,起了一身的痱子。”还有腿上密密麻麻的蚊子包。不愿意去医院,就自己拿着花露水喷喷,结果得了痱毒。
一米八的个子,一百七八十斤重,潘国伟本来血脂血压就不低,心脏也不好。
陈荣丽回忆,每年学校方面都会安排体检。2016年的体检结果最严重,查出来他血脂高,有乳糜血,心脏还有积液。吃了医生开的药,2017年有所好转。
出事前一个多月,潘国伟总说胸口闷。有次陪同朋友去医院看病,结果被告知自己情况更严重,建议做心脏照影检查。但他偏偏很固执,不愿去医院做进一步治疗,平时只随身带一瓶速效救心丸。
陈荣丽猜测,一方面可能是丈夫恐惧手术,担心治不好,白遭罪,甚至还有下不来手术台的风险。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结合最近一次体检报告,觉得身体状况好了一些,是医生“小题大做”,吃点药就可以了。“但最后的结果,他自己也没想到。”
3月29日这天,潘国伟比往常起得都晚一些。洗漱完,刚从卫生间出来,就倒在了地上。“接到电话,吓得不得了。但又不敢再打回去,怕听到有更坏的消息。”
再次回忆那天的情景,陈荣丽哭着说,自己就趴在丈夫耳边,大声地喊他的名字,但他一直没有反应。“再没睁开过眼,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抢救一个多小时后,120宣布,人已经走了。
事后这几天,她常常想,如果自己当时在他身边,立即给丈夫做心肺复苏,再喂他吃药,或许人还能救得回来;如果丈夫当初听了医生建议,早点做照影检查,或许人现在还好好的;如果……
丈夫是苗族人,之前总说要一起回贵州看看苗寨。这几日,陈荣丽坐在沙发上,拿着丈夫的照片回想,总觉得肯定还有时间和机会的。“前些天他去世了,突然发现什么都没来得及。”
“我们用歌声送他离开”
陈荣丽说,丈夫在音乐上很有天赋。大学里钢琴是必修课,之前从来没弹过的他,上手非常快,谱子更是过目不忘。
工作后,每次看电视听到好的音乐,就会马上拷贝下来,说要给学生们放着听。每次下班回家,嘴里就会不停地念叨今天自己怎么上课,孩子们有多喜欢他。
他还常常嘱咐妻子不能批评孩子,要多鼓励。有次姐姐家有事,丈夫主动去把外甥接到家来照顾,并规定每天最晚回家的时间。
正是青春期,有天外甥跟朋友玩到很晚才回来。“我们都急坏了,跟妹夫等他回来,说了他一顿。”陈荣丽的姐姐回忆,说完孩子又跑出去了,等再回来,说路上姨夫追上自己,带他去打保龄球了。
当再回忆起,陈荣丽的姐姐说,那段时间,妹夫家就50多平米,家里最多时住了12个人。妹夫就带着妹妹在家打地铺。
在顾佐君印象里,潘国伟老师性格完全表露在外,高兴时会放声大笑,从来没见过他发脾气。记得有次排练莫扎特第四十交响曲,“那个曲子很难,但排练很成功,潘老师高兴地绕大礼堂跑了一圈。”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顾佐君还是初中生。除了上课,就是想去合唱团。她说,合唱是一个团体性的活动,每次潘老师都会找些作曲家编些新的曲子,创造出新的特点,“那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大家的心很齐。
蝉联近十年的中小学合唱比赛冠军,与美国男童合唱团一起爬长城,用拼音汉字注音标,唱日语版的《红蜻蜓》……回忆二十多年前的种种,顾佐君说,真的是太美好了。
潘老师去世几天前,二人还电话聊天,谈起以前合唱团的事,聊着现在同学们各自的生活。得知老师去世的消息,顾佐君一直不敢相信。“太突然了,很可惜。”
举行告别仪式那天,能赶来送别的同学都来了。顾佐君说,在遗体被拉去火化时,二十多名同学站在告别厅里,自发地唱起《送别》。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歌声夹杂着哭声,不时有人低头抹泪。觉得一首不够,又唱了《同一首歌》。“没想到这么多年没唱,大家很自然地就分出声部。是潘老师教会我们音乐,现在我们用歌声送他离开。”
新京报记者 潘佳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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