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民乳业前高层称奶农欠款此前一直在分批还款;工大高新及子公司现债务逾期;董事会成员遭股东要求罢免;目前正进行资产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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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1日,有多位黑龙江哈尔滨奶农向新京报记者爆料,工大高新旗下全资子公司哈尔滨龙丹利民乳业有限公司(简称龙丹利民乳业)拖欠其奶资合计超过2000万元,多次讨债无果,也未得到工大高新回应。
作为哈尔滨工业大学实际控制的上市公司,龙丹利民乳业是工大高新乳类业务的主要承担者。工大高新在公告中为龙丹利民乳业贴上了“龙丹品牌是中国乳业最具影响力的品牌之一”、“龙丹是东北最早生产酸奶、超高温以及利乐包产品的企业”等标签。
新京报记者4月15日致电龙丹利民乳业总经理询问目前所欠奶农奶资的具体金额等细节,其表示,“这个(欠款总额)我们都不清楚,这个是我们财务来掌握这个数据。”并表示,自己也不了解具体的还款计划,“这个都是公司统一来跟他们(奶农)来谈。”
奶农讨债事件曝出前,工大高新资金危机已经显现,根据公告,工大高新有约2亿元借款逾期,旗下另一家子公司汉柏科技也有借款逾期未还。此外,公司自今年2月以来陷入了大股东和小股东的“权力争夺战”,现任工大高新董事长张大成和董事会成员遭到中小股东提议下台。
4月12日,新京报记者多次致电工大高新了解相关情况,但电话均未有人接听。
利民乳业拖欠逾2000万奶资
4月5日,奶农张金宝等人再次讨要龙丹利民乳业拖欠的奶资。据多个被欠款奶站提供的数据,利民乳业拖欠奶资共计超过2000万元。
春节前,张金宝作为合伙人的鸿鑫源奶站停止了和龙丹利民长达近5年的合作,不再给龙丹利民提供牛奶,并和一些奶农开始了讨债之旅。
据张金宝称,鸿鑫源奶站由张金宝和另一名合伙人王洪一起经营,每天向龙丹利民乳业提供新鲜牛奶,奶站负责将牛奶从各地的合作社或奶农家里收集到一起后运送到龙丹利民乳业,龙丹利民再按照鲜奶的脂肪值、蛋白、干物质、杂质度、纯奶等情况在原本价格上给出相应的“扣罚”或者“奖励”,对奶站进行结款。
张金宝称,自2016年12月开始,龙丹利民乳业就开始拖欠鸿鑫源奶站奶资。
一份张金宝提供的每日供奶清单上显示,鸿鑫源奶站每日向龙丹利民乳业提供的鲜奶数量不等,2016年12月提供的奶最多每天可达27吨,最少时也超过了3吨。自2016年12月至2018年2月,其向利民乳业提供了总金额为1097万元的牛奶。
被拖欠奶资的不只有张金宝和王洪。另有振平牧场、汇源牧业、太子奶站、同丰牧场等奶站的奶资,张金宝根据这些奶站相关人提供的欠款数据统计,上述奶站分别被欠款532万、246万、120万、95万,其中有的已和利民乳业合作了长达7年的时间。
2018年2月,张金宝等人曾向利民乳业要债,据其介绍,负责利民乳业的公司已经变成工大集团旗下子公司黑乳集团。工大集团属于工大高新关联公司,董事长均为张大成。
张金宝等人称,大年初七这天,曾堵住黑乳集团总裁姜冬梅要钱,但对方的意思是要等到企业经营好了之后才有能力还钱。
2018年4月5日,张金宝等人再次前往讨债,“我们二十几个代表去(黑乳)集团要钱,当时总共给还了100万,我们分到25万。”张金宝称,龙丹利民乳业近年来一直有拖欠奶资的情况,但是均是按照“欠新债、还旧账”的方式来处理。随着陆陆续续的结账,目前鸿鑫源奶站还被拖欠930多万元奶资。
让张金宝头疼的是,自己现在还欠着奶农的钱,“我们下面还欠200多家奶农的钱。现在也天天被奶农讨债,我们想把钱追回来才能去干别的活,出不了门,怕奶农以为我们跑了。”
4月15日,数月前还任职利民乳业高层的朱广臣对新京报记者表示,自2016年12月起对奶农的欠款其实一直在分批还款,对于进一步详细情况,因自己已经不再负责利民乳业,不方便透露。
4月13日至15日,记者多次致电姜冬梅了解相关情况,在第一次接通电话时表明记者身份后,姜冬梅表示“稍后再给你打”便挂断电话。但此后记者一直未接到姜冬梅电话,多次拨打其电话也无人接听或被挂断。
一份由相关奶站提供的《承诺书》显示,龙丹利民乳业承诺,在2018年5月给两家奶站出具具体还款计划书,涉及的还款数额超过400万元。承诺书中落款的“承诺单位”为龙丹利民乳业,时间为2018年2月13日。还款计划中,并未写明,如果未遵守承诺龙丹利民乳业会承担什么样的代价。
资料显示,龙丹利民乳业是上市公司工大高新旗下全资子公司,经营范围为生产和销售含乳饮料、花色牛奶、牛奶、麦香牛奶、核桃牛奶。工大高新曾表示,利民乳业是国家计委于2002年批复建设的国家乳业重点项目之一。
近年利民乳业业绩下滑,公司2015年、2016年的净利润分别为163.7万元、-360万元。
4月13日,记者向工大高新关联方哈工大集团总裁助理范志武了解相关情况,其表示,“这个(拖欠奶农奶资)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我们在陆续解决。”
工大高新及子公司汉柏科技债务逾期
对于上市公司工大高新来讲,要面对的不只是利民乳业一家的问题。工大高新子公司汉柏科技,甚至工大高新自身,都有债务逾期。
4月12日晚间,工大高新披露,旗下子公司汉柏科技与恒丰银行签订的共计2亿元的授信业务出现逾期的情况。
公告称,截至本公告披露日,汉柏科技与恒丰银行签订的2400万元的授信业务于2018年3月19日到期,现已逾期;另外7600万元和1亿元的授信业务将于2018年4月14日、4月13日到期。目前从时间上看,后两笔授信已经到期,截至发稿时,工大高新尚未发布还款公告。
此外,工大高新此前披露,因汉柏科技经营周转需要,深圳中小担委托建设银行深圳上步支行于2017年11月向汉柏科技发放委托贷款人民币1亿元,期限一年,工大高新及彭海帆、田坤共同对上述委托贷款提供连带责任担保。
上述1亿元贷款被要求提前还款。2018年4月11日,工大高新接到公司股东彭海帆通知,法院冻结了彭海帆所持公司7600万股股份,冻结期限三年,冻结股份占公司总股本的7.34%。
公告称,由于保证人工大高新借款逾期及公司控股股东股份被法院冻结等事项影响,深圳中小担要求提前还款本金及利息、违约金。目前,深圳中小担已申请诉前保全,公司正指定专人督促汉柏科技与深圳中小担积极沟通以达成和解或其他方式解决此事项。
早在2月10日,工大高新公告称,公司于2017年7月26日向重庆宗申资本管理有限公司借入贷款人民币2亿元,借款期限为三个月,工大高总为借款提供保证担保。
工大高新称,公司此笔借款用于黄河公园项目后期配套设施的完善,该项目目前已进入初步运营阶段,处于市场培育期,因而导致公司现金流紧张,造成逾期的情况,从而导致工大高总3551万股股份被冻结。截至本公告日,公司尚未清偿的借款本金1.9亿元。工大高总持有上市公司股份的39.3%被冻结,占公司总股本的6.45%。
欠款危机早在2016年就已发生。根据黑龙江证监局监管公告,2016年7月,黑龙江省七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简称七建公司)因工程款纠纷,向仲裁委申请仲裁,工大高新旗下子公司红博商贸城欠七建公司3.6亿元的工程款,和拖欠工程款的利息1亿元。
工大高新公告称,红博商贸城发包的五项工程在2016年6月审计的工程结算金额为7亿元。红博商贸城涉及的所有工程已付款4万元,未付款2.9亿元。经公司财务部门初步测算,根据市仲裁委的裁决,截至2017年末公司需累计支付利息约1.5亿元。
截至2016年年底,工大高新的资产负债率为37.31%。根据工大高新2017年三季报,工大高新总资产为95.14亿元,负债合计49.07亿元。以此计算,截至2017年9月底,工大高新的资产负债率为52%。
汉柏科技撑利润,原始业务关联交易多
2015年、2016年,工大高新的扣非净利润均亏损。2017年业绩预增,原因是子公司汉柏科技纳入报表。而其原始的乳类业务,则有相当多的关联交易。
年报数据显示,2016年工大高新营业收入为16.5亿元,归属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7658.02万元,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612.12万元。2015年,工大高新归属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为-1836.27万元,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3055.61万元。
工大高新旗下业务板块众多,较为传统的有商业服务业、大豆加工、乳业三项业务。
早在2015年工大高新就披露,黑龙江的大豆加工产业业务受到进口大豆的冲击,绝大多数企业已经停产或者破产,工大高新旗下的大豆加工业务也每况愈下。受互联网分流了购买力和哈尔滨商业圈之间的激烈竞争,旗下商业服务业也遭遇困境;受各个企业的奶源大战影响,乳制品业务也并不顺利。
工大高新不得不另谋出路。2015年5月公告,计划收购汉柏科技100%股权,作价25亿元。资料显示,汉柏科技是国内网络设备及云计算融合系统领域的厂商,公司生产了新产品人脸识别设备,目前重点关注的是人工智能领域。对汉柏科技的收购,让工大高新进入“人工智能”概念。
2016年9月,工大高新完成收购汉柏科技,2017年上半年实现业绩并表。数据显示,汉柏科技2017年上半年实现扣非净利润1.78亿元,营业收入12亿元。整体看,工大高新2017年上半年营业总收入为17.29亿元,同比上升277.34%;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非后净利润为1.43亿元,上年同期则是亏损。
根据工大高新发布的2017年度业绩预增公告,2017年度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预计增加4800万元至6300万元,同比增长62.68%至82.27%。业绩预增主要原因是公司全资子公司汉柏科技在整个报告期内纳入公司合并报表范围。
值得注意的是,在汉柏科技撑起工大高新利润的背后,工大高新原始的商业服务业务、乳类业务的收入产生,大多是靠和哈尔滨工大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工大集团)的关联交易。
工大高新目前的控股股东为哈尔滨工业大学高新技术开发总公司(简称“工大高总”) ,实际控制人为哈尔滨工业大学。工大集团和工大高新的关联关系在于和工大高新拥有共同的董事长。
目前,工大高新董事长是张大成,曾任哈尔滨粮食局副局长、哈尔滨工业大学副校长,现任工大集团董事长、工大高新董事长。此外,黑龙江龙丹乳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哈尔滨国际会展体育中心有限公司同样是张大成在担任董事长。
工大高新和工大集团子公司黑乳集团产生的关联交易为“销售乳制品”,2016年、2015年发生的关联交易金额达到了7389万元、8966万元。
工大高新与黑乳集团的关联交易占比高,以2012年为例,工大高新与黑乳集团发生日常关联交易(销售产品)1.3亿元人民币,占同类交易金额的比例99.89%;与黑乳集团发生2012年度日常关联交易(采购原材料)1.16亿元人民币,占同类交易金额的比例98.4%。
工大高新2016年年报中披露,2016年工大高新和工大集团产生的关联交易额为8878.8万元,期末关联方向上市公司提供资金余额为1.3亿元。工大高新对工大集团支付的“其他与经营活动有关的现金”达到了6亿元,和工大集团旗下的黑乳集团产生的“其他与经营活动有关的现金”为1300万元。
除了关联交易,工大高新和工大集团在内部管理上也关连密切。张金宝等人透露,目前处理利民乳业相关欠款的负责人,已变成了黑乳集团的总裁姜冬梅。4月15日,新京报记者致电利民乳业现任总经理,其对新京报记者确认此事。
此外,工大集团虽然和工大高新没有直接的股权关系,但在工大集团官网介绍上,记者看到“工大集团作为控股集团公司,以资本为纽带控股十个大型集团公司,控股上市公司工大高新,控股黑龙江乳业集团总公司,参股上市公司航天科技”等描述。
公司“内讧”,董事长被要求下台
今年2月以来,工大高新“内讧”,董事长张大成被要求下台。同时,工大高新为了解决负债等问题,也开始卖资产,进行重组。
2月7日,以匡澜、姚永达、李踔等16名持股总数超过工大高新总股本10%的股东首次联合提请罢免及补选8名董事。提请中,包括张大成在内的董事会成员均被要求下台。
要求张大成等人“下台”的背后是,今年1月,工大高新因未按照相关规定及时披露公司被申请仲裁及仲裁进展情况,未按照规定及时披露公司控股股东参与融资融券业务情况收到了中国证监会黑龙江监管局的处罚决定书,认定公司信息披露违规。
此外,匡澜等人认为,在红博商贸城相关仲裁过程中,公司分公司未经授权私自签订损害上市公司利益的和解协议导致上市公司2017年度亏损1.5亿。
3月2日,匡澜等为代表的中小股东在北京举行了记者见面会,并多次表示,公司现任董事会未对公司尽到忠实勤勉义务,严重损害了公司及全体股东利益,已不适合继续担任公司董事职务。
新京报记者了解到,提议罢免张大成等人的中小股东,包括目前工大高新前十大股东中的银世代有限公司、天津亚亨投资管理合伙企业(有限合伙)等公司,这些股东,也大多数是工大高新收购的汉柏科技的前股东。
3月9日,工大高新的现任董事会决议,不同意匡澜等人提出的罢免议案,并称关于控股股东开展融资融券业务,控股股东并未及时告知公司,公司董事会、监事会及管理层并不知情;关于红博商贸城仲裁,系公司分公司未经授权签订的和解协议。针对上述事项,公司已对相关人员进行了内部追责和处罚。
工大高新董事会表示,公司董事会、管理层始终致力于促进公司发展。2015年末,公司处置了分公司部分资产;2016年,公司完成了对汉柏科技的重大资产重组,均是公司董事会、管理层为调整产业结构,优化资产结构的重要举措,因此提议股东对于公司董事、监事未履行忠实、勤勉义务,而要求罢免的理由不成立。
3月14日,银世代等股东再次提交议案,要求罢免张大成等董事,并提请补选匡澜等人为董事。3月20日,工大高新监事会终于确定召集2018年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对相关议案进行审议。据了解,届时董事会将在4月27日召开。
工大高新为了解决负债等问题,也开始变卖资产,进行重组。
3月14日工大高新发布重大资产重组停牌公告,公司拟向香港盈科拓展集团有限公司出售公司所持有的哈尔滨红博广场有限公司100%股权、哈尔滨红博会展购物广场有限公司100%股权、哈尔滨红博物产经营有限公司64.22%股权,以及红博商贸城土地、房产、物业等相关商业服务类资产。
变卖资产的同时,工大高新还计划以支付现金及发行股份方式购买徐龙平、张云学及其他股东持有的龙利得包装印刷股份有限公司股权。
4月13日,工大高新发布延期复牌公告,重组方案的相关内容仍需要进一步商讨、论证和完善,重组方案涉及的标的资产仍需进行深入协调、沟通和确认,相关工作尚未完成。本次购买资产除龙利得包装外,还可能涉及其他标的,具体标的资产、交易方式等细节尚在进一步确定中。标的资产所属行业为智能制造业。
新京报记者 李云琦 北京报道
(新京报记者陈维城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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