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出山一年 黄章“偏执依旧”

　　在魅族因高层内讧、新品发布而频频登上新闻标题的4月下旬，魅族灵魂人物黄章似乎缺席了。

　　就在发布15周年旗舰机的前夕，魅族出现高管内斗。4月15日，魅族科技总监张佳（网名盖文张）在微博上公开称“不认同”魅族CMO杨柘。随后魅族开除了张佳。

　　4月22日，魅族如期发布了新旗舰机。高管内斗的另一个核心人物杨柘在发布会上看不出受到内斗事件的任何影响。像魅族所有的发布会一样，黄章没有出席。

　　这距离黄章宣布复出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时间。2017年2月，黄章通过微博表示“我将重新出山打造我的梦想机，去迎接魅族15周年”。2017年7月，魅族发布了黄章出山后的第一款手机Pro7，市场反响平平，并且因风格大变，Pro7还引发了煤油粉丝的大量吐槽。“以前他（指黄章）是神话的人物，后来神话破灭了”，已从魅族内容营销平台笔戈科技离职的卫捷（化名）如是评价，“员工对于神话破灭的时间节点不太一样吧：可能是某个产品不尽如人意，可能是杨柘加入，可能是让别人为黄章的决策失败背锅。”

　　“口无遮拦”的黄章惹出麻烦

　　作为黄章第二次复出后推的第二款手机，魅族15从开始就陷入了营销上的尴尬局面。

　　就在离魅族15发布只剩一个月的3月份，黄章在魅族论坛发广播称，魅族15只是他“多年后回归魅族的小试牛刀”，随后将于8月左右推出的魅族16系列“才是我全力打造的产品”。此番言论释放的信号很明显：已预热许久、且有黄章出山加持的魅族15不被公司内部或者说黄章本人重视。

　　接近魅族的一位人士告诉新京报记者，黄章论坛发言的当天公司整个营销部门都加班了，思考对策以挽回影响。这一事件表明，作为领导者，黄章依然握有对公司的全盘掌控，想法直接，作风不乏独断；作为产品经理，某种程度上过于专注打磨自己的作品，以致有“闭门造车”之嫌；作为创始人，从不接受采访的他多年来始终不善言辞，又带着近乎任性的固执磕磕绊绊地向外界发声，对于被理解似乎未抱太多希望。

　　对于魅族15发布前黄章贬15捧16一事，一位接近魅族的人士表示，魅族15早在2017年上半年就已立项，原先计划的发布时间在去年，当时若能发布全面屏手机依然相当有竞争力。后来黄章在魅族社区发帖称自己打造产品时间太长，发布时间延到今年。“黄章做产品非常专注，就是想要把这个产品做好，做完再推出去就好了，没有考虑符不符合市场需求，时代怎样。结果一看市场已经不对了”，上述人士表示。

　　业内一些分析认为，魅族15号称的亮点之一是全面屏，但在去年下半年各手机厂商纷纷推出全面屏产品的局面下，魅族15作为旗舰机，缺乏亮点。跟其他厂商的全面屏旗舰机相比，魅族15的屏占比不高，不但有额头还有下巴，很难说这是一款“真”全面屏手机。从这个角度来看，黄章自己或许真的没看上魅族15。

　　此前黄章复出后推的第一款手机Pro7未获成功。“双瞳如小窗，佳景观历历”是魅族Pro7的宣传语。这款手机一改魅族此前主打年轻人群体的极客风格，带有中国风特色的营销方案直指中年群体。Pro7推出后因为产品风格变化与定价过高等问题，引发魅族粉丝的大量吐槽，Pro7的销量也不佳，并且在推出后不久就迅速降价，引发新一轮吐槽。

　　Pro7这种风格和营销策略上的转变曾被业界认为，跟魅族新加入的CMO杨柘有关。

　　杨柘于2017年6月份加入魅族，此前曾是华为终端CMO、TCL手机中国区总裁。而杨柘此前在华为、TCL时主导的营销方案均带有明显的类似风格。

　　不过实际上，在产品层面，杨柘可能背了锅。有媒体报道称，Pro7的产品设计在杨柘加盟之前就已经确定。主导者当然就是黄章。

　　魅族基因：对战小米的执念

　　广东梅州人黄章始于草莽。

　　公开资料中他的早年经历不甚清晰，只能勾勒出大致轮廓：出生于1976年，高中肄业后外出打工；2002年担任新加坡合资企业爱琴公司总经理，自此进入电子行业；次年离开爱琴创立魅族，前期专攻耳机并成为市场领先者之一，后转向智能手机领域，于2009年推出第一款魅族手机。

　　雷军是回溯魅族历史时绕不过去的一个关键词，他与黄章曾经密切后生嫌隙的关系，以及小米与魅族之间的对标竞争是智能手机业内颇富谈资的轶事。据小米联合创始人王川在《南方人物周刊》采访中的说法，黄章将做手机的经验倾囊相授，雷军则把软件、互联网和公司运作的规则悉数教给黄章。这段相互交流的蜜月期为二人此后交恶、黄章指责雷军的小米盗用魅族商业机密埋下了阴影。

　　雷军一度属意投资魅族，黄章没有接受。接近魅族的人士告诉记者，黄章拒绝因为觉得雷军始终还是个商人，而早期魅族走的路线是小而美的，“说直白点就像一间手工作坊”。

　　从黄章对投资的态度中可以窥见，他对自身的定位不同于商人而更接近工匠，早期魅族在他的塑造下带着和日后小米手机系出同源的极客精神。2011年年初魅族M9初获成功后，黄章淡出公司经营。在他离开一线的三年时间里，与魅族初期模式不乏相近之处的小米迅速完成了从成长到爆发以至撼动行业的全过程。

　　竞争格局剧变之下，黄章于2014年春节后宣布复出。网络流传的当年2月8日黄章内部讲话视频中，黄章位置在正中间，右手边坐着杨颜，左手边坐着李楠，他本人则抽着烟，其间喝了几杯红酒，向台下在座的员工承诺“非常有信心地带领大家带领公司创造更加飞跃发展的一个时代”。

　　“全线迎战小米”，首次复出归来的黄章喊出了口号。他将小米对于魅族的优势定义为营销取得的成功。着迷于产品硬实力的黄章对小米的软实力并不以为意，似乎相信魅族可以轻松迎头赶上。他先后在魅族社区和微博上写下：“和老罗小米比炒作，我肯定输。要是比做产品，我可以秒他们几条街”。

　　2014年初复出后的一条微博里，黄章表示“将以最开放的心去包容，去接纳这个世界”。所谓“开放的心”，在黄章当年内部演讲中，至少可以对应几点：尝试接触媒体，引入资本，加大营销力度。

　　魅族在2015年接受了来自阿里巴巴5.9亿美元的战略投资，呼应了黄章此前会适当融资以推行员工股票期权制和增加市场部资源的说法。2016年10月，魅族再次获得A股公司天音控股的2亿元人民币投资。

　　偏执背后的自信从何而来

　　在一些事务的处理上，黄章的执着让他显得像个孤立无援的独行侠。

　　魅族操作系统Flyme团队前员工程嘉印象深刻的一场冲突是2015年年底，Flyme 5.0版本发布两个月后，黄章在论坛公开表示自己不喜欢这个版本，很多方面改得自己不习惯。Flyme团队从论坛上才知道黄章的不满意，最后还是由Flyme的负责人杨颜说服了黄章，下一个版本再正常迭代。“但当时给团队的感觉是，有了问题老板第一时间不是告诉内部，而是去论坛上发言”。离职员工卫捷的说法更直接：“黄章会给公司制造麻烦。很多魅族员工的意见就是，他不掺和最好。”

　　2014年复出后没有多久，黄章接连在魅族社区发了好几条帖子回应其他用户对他作为公众人物言论的评价：“又不是我自己要做公众人物，被逼出来就满肚子气了”，“让我装我装不了所以之前才从不以魅族老板的身份抛头露面”，“现在被逼出来又嫌我装”。粗率的言辞武装下，黄章对于出现在公众面前、尤其是以既定的企业家形象出现的抗拒溢于言表。

　　黄章即使在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里也是如此。魅族员工告诉记者，黄章极少来公司，固定能遇见他的场合只剩年会，“他是真的做不到当众发言侃侃而谈，年会也是被迫来的，上去拿别人写好的稿子他是背好的，两三句话说完就下去了，感觉挺尴尬的”。

　　直至今日，黄章从未接受过媒体采访。魅族元老白永祥曾评价黄章“他像一个世外高人，在隐隐看着公司”。

　　作为企业家，公众表现不够称职的反面，黄章有着支撑他一路走来的强大自信。2014年归来时，他曾引用《功夫熊猫》一句关于世间没有巧合的台词，自述20岁创办了几百号人的爱琴，30岁创办魅族，“40岁的今天大家不必怀疑我的能力。相信我总是在做最正确的事就行”。

　　一位十多年的老“魅友”向记者回忆起黄章和魅族曾经的工匠历史依然如数家珍：比如用户抱怨魅族一款耳机戴着不舒服，公司买了一麻袋耳机海绵套，花了几十万元的运费一副副寄给用户；比如魅族MX3的模具模板是黄章亲手磨了十几种木板后定下来的，为了确定边缘手握弧度那0.07毫米的差距。

　　而某种层面上，黄章的自信和对工匠精神的执着使他忽视了外部市场的激烈竞争环境以及产品发展的主流趋势，他个人的喜好与判断取代理性分析占据了决定性的主宰地位。

　　“作为员工，会感觉我们整个公司都是在为黄章服务，手机也是他想做什么我们就得跟着他去玩。”在程嘉的印象中，黄章有时表现得过分专制，突然有一个想法的话所有部门所有人员都得配合进行。

　　据他举例，Flyme4.1版本操作系统推出了悬浮球按钮，但因为黄章本人更喜欢传统的底栏按钮，要求研发团队改进，于是Flyme后续版本增加了一个“经典模式”开关，以兼具悬浮球和底栏按钮两种方案供选择。后来对于黄章提出的大部分要求，研发团队的满足方式都是加了开关，可以自主选择用哪一种。

　　黄章2014年的那句“我在魅族在，魅族不在我也不想在了。你们都离开了，我一个人能做什么”，言犹在耳。

　　新京报记者 朱玥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