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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看片】
在刚结束不久的第71届戛纳电影节,李沧东的《燃烧》入围主竞赛单元,并且凭借场刊3.8分的高分(满分4分)成为戛纳场刊史上最高分。仅隔不到一个月时间,《燃烧》的好评便在评分网站上呈两极分化态势,有人大呼这是杰作,也有人批评它“浅陋低级”、“直白拖沓”,“戛纳场刊最高分根本名不副实”。《燃烧》何以引起两极评价?究竟该如何评价这部电影?
从小说到电影:充沛的文学性
《燃烧》的故事主体改编自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烧仓房》。小说本身并不复杂,“我”、他、她三人相识,他和她在一起,有一回他告诉“我”他有烧仓房的癖好,他认为那些废弃的仓房毫无用处,他还向“我”透露,他下一个打算烧掉的仓房就在“我”家附近。“我”找出了家附近的仓房,经常跑去查看,都没有被烧掉。可就在这时,“我”发现“她”消失了……小说就此结束。
《烧仓房》有着典型的村上春树小说的调调,边缘的人物、清冷的氛围、简单的情节、饱满的情绪,这其实是一个细思极恐的故事,但村上春树的处理非常“轻”,他无意深挖仓房与女孩之间的关联,或者三人的复杂关系,只在意于传递某种悬疑和虚无的情绪,把人击中,然后迅速翻篇。
从《烧仓房》到《燃烧》,许多人认为这是“最好的村上改编电影”,李沧东最大限度地在电影中保留了小说的文学性,并且进一步放大。作为电影大师,李沧东之前作品的一个重要特色,就是充沛的文学性和诗意。文学性既来自于李沧东现实主义表达、批评和阐释的流畅和深度,更来于他赋予人物的那种深沉的悲悯情怀,并由此延展出的超现实现象。
在《燃烧》里,李沧东放弃了他擅长的写诗,而是借助村上春树小说的情绪来凸显出电影的文学性。比如他放大了小说的悬疑,让电影中布满了猫、手表、枯井等符号,虚虚实实、亦真亦假;他也着力于人物的生存状态,女主角那段迎着夕阳的裸舞由此显得意味深长……
李沧东对文学性的追求,让电影层层叠叠具有丰富的解读空间,但这也极大阻碍了观众对电影的直接感受和理解。这或许是电影评价两极分化的根源。
迷人之处在于虚实结合
《燃烧》对《烧仓房》的一个最重要的改编是,李沧东放大了三人之间的阶层差距,并放置于韩国的现实社会中,这让电影具有了尖锐的现实批判性。关照现实、批判现实、反思现实,可以说是李沧东电影创作生涯始终贯彻的立场。
刘亚仁饰演的钟秀,来自农村,从小与脾气暴躁的父亲长大;他在首尔从事最底层的体力劳动,却一直梦想着成为小说家。在首尔他遇到同村的女孩惠美,并爱上了她。但一趟非洲旅行后,惠美结识了富家公子本,并成为情侣。没有人知道本是做什么的,他不用工作,却住豪宅,开豪车,一直在玩,身边始终有新女伴。钟秀感受到了本带给他的无形压迫,他想不通为什么韩国有这么多“盖茨比”。
本告诉钟秀他有烧塑料棚的习惯,随着惠美的消失,钟秀很快将塑料棚和惠美联系起来。在本看来,他专门烧那些没有用的,又脏乱碍眼的塑料棚,这些塑料棚,即使消失了也没有人会在意的。当钟秀质疑他无权断定哪个是无用的时,本的态度是轻蔑的,他认为自己是审判者,塑料棚只需接受自己的命运即可。如果塑料棚真的意指女孩,足见有权阶层对社会底层的践踏和褫夺是多么丧心病狂。
但《燃烧》的迷人之处在于,它在虚实之间游荡,以及无限的回味空间,它并不是有些影评人所诟病的粗浅直接的“社会问题电影”。如果是“实”,那么钟秀最后的报复将是对有权阶层的有力告诫,有恃无恐的剥削最后只会是“吾及汝偕亡”。如果是“虚”,一切只是钟秀的臆测和“写作”,那么三个主角被暗无天日的虚无(电影中所说的“great hunger”)所困也会令观众心有戚戚:我们到底活着是为了什么?我们到底在追求些什么?这个世界还会变好吗?
电影没有给出答案,就像李沧东说的,世界静默如“谜”。幸运的是,始终有人在孜孜探索。
□曾于里(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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