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盛金控资本“迷局”

　　经过多年的发展，金融控股集团成为资本市场的一股重要力量。在此过程中，风险也日渐凸显，乱象频发。诸如一些民营企业违规进行关联交易，金融机构沦为大股东的“提款机”，通过复杂股权安排隐匿实控人，金控集团资本的真实性和充足性存疑等。

　　如今，防范金融风险被列入“三大攻坚战”，监管机构亦出手规范金控集团。在此背景下，新京报推出“隐秘金控系”系列报道，透视生态，揭示风险。

　　由一季报中预测盈利1.5亿至现在亏损约1.7亿元至1.8亿元，上市公司国盛金控流年不利，同时，国盛金控因上半年业绩与此前预测不一致7月14日被深交所问询。

　　国盛金控这些年业绩变化较大，其业绩突变始于2016年，当年归属净利润同比增长1803.97%，由2616万增至4.98亿元。当年公司的金控版图也初见规模，业务和资产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主要业务由线缆制造变更为证券业务，期末金融类资产占比大幅增加而房产、土地、设备类资产占比大幅下降。

　　2016年报告期末，公司资产总额中占比最高的为货币资金、可供出售金融资产、买入返售金融资产，三项资产总金额达148.56亿元，占公司总资产的 57.29%。

　　这源于公司的实控人杜力一场蛇吞象并购。

　　2011年以来，杜力背靠豪华朋友圈，以“凤凰”、“前海”冠名的公司征战资本市场，2015年控股华声股份，在2015年、2016年间，华声股份以“蛇吞象”方式入主国盛证券。杜力一举将国盛证券旗下国盛期货、国盛资管、江信基金等资产一并收入囊中。

　　从此，其金控野心开始生长：1.1亿美元认购陆金所控股有限公司增发的B类普通股，3.75亿元受让趣店集团5%股权、涉足消费金融领域，瞄准小贷牌照、投资设立广州仁诺互联网小额贷款有限公司，参股汽车抵押借贷服务的互联网金融P2P网贷平台微贷网等。

　　与此同时，与杜力相关的公司很庞大，关系盘根错节，目前其担任法人的企业有10家，担任股东企业有18家，担任高管的企业有25家。杜力与投资大佬吴世春多次同框投资同一公司，与此同时，凤凰系公司如北京凤凰财智创新投资中心（有限合伙）的股东中虞锋、唐越、吴世春、杜力也一起出现，朋友圈豪华亮眼，又错综复杂。

　　但其金控之路也不断遇挫。2017年，更名为国盛金控华声股份，为优化基金布局，左手出售江信基金、右手买入国联安基金，但两者均因资格问题而未遂。

　　截至一季度末，国盛金控总资产292.46亿元。

　　国盛金控：自营浮亏2.78亿，资管频踩雷

　　凤凰系的华声股份蛇吞象并购国盛证券并“注资”60多亿解决其资金困境两年后，国盛金控遭遇业绩变脸。

　　在4月20日的一季报中，国盛金控预测，2018年1-6月，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为1.5亿元。不过随后公司公告业绩变脸。7月5日晚间，国盛金控披露称，预计公司上半年实现归属净利润亏损约1.7亿元至1.8亿元，同比由盈转亏。

　　入主两年来，国盛金控业绩连增。

　　国盛金控的前身——华声股份自2016年5月6日起将国盛证券纳入合并报表范围，当年业绩暴增18倍。2017年同比继续增长。

　　对于今年上半年业绩修正的原因，国盛金控给出了四点解释，市场行情持续下跌是首要原因。首先，国盛金控表示，2018年第二季度，证券市场行情持续下跌，受此影响，子公司国盛证券持有的股票类自营投资金融资产出现较大浮亏，与前次预计偏差较大。

　　公司本次预计子公司国盛证券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国盛证券）持有的股票类自营投资金融资产浮亏2.78亿元，预计对2018年1-6月净利润的影响比例为119.23%。这意味着，自营业务对公司业绩影响最大。

　　今年上半年，国盛证券及下属企业购买的资管产品江信基金聚富1号到期清算亏损0.13亿元。这也是业绩变脸的原因之一。

　　记者发现，去年以来，受债务违约潮影响，国盛证券的全资子公司国盛资管的神鹰系列有两只产品曾经“踩雷”。

　　2017年12月，龙力生物被爆卷入债务违约。受此影响，多款资管产品被曝逾期，国盛资管亦被卷入。国盛资管发布的公告显示，“国盛资管神鹰100号集合资产管理计划”投资的信托计划第五期，产品发行方是龙力生物，于2017年12月19日已构成贷款违约。不过，该笔利息已延迟到12月21日支付完毕。

　　在“踩雷”龙力生物不久，今年年初，国盛资管“踩雷”千山药机。今年1月，国盛资管发布的重大事项公告称，公司管理的一款资管计划“国盛资管神鹰123号千山药机集合资产管理计划”出现违约，借款方千山药机本应于2018年1月12日前支付本期利息223.386万元，但截至公告发布时，千山药机仍未按照《信托贷款合同》中的约定履行付息义务，已构成贷款违约。

　　而在近期，国盛资管又一产品“踩雷”。

　　近日，有投资者向新京报爆料，其投资了神鹰118号凯迪生态资管计划。按照合同，今年上半年的利息本该在6月27日兑付，但至今未得到兑付。

　　据投资者发给记者的《关于国盛资管神鹰118号凯迪生态集合资产管理计划的风险提示公告》显示，按照信托贷款合同约定凯迪生态应于2018年6月23日支付信托贷款利息1747200元。截至6月25日凯迪生态仍难未支付该笔利息，已经构成对集合资产管理计划实质违约。

　　金控财技：买壳，净壳剥离实业，收购券商

　　国盛金控的实际控制人为杜力。2015年，杜力连续出手两家上市公司，在资本市场名声大噪。

　　这年5月，华声股份发布公告，公司股东香港华声、远茂化工与北京凤凰财智创新投资中心（有限合伙）签署股份转让协议，二者将所持的公司3766万股和2200万股转让给凤凰财智，公司实际控制人变更为杜力、张巍。

　　华声股份2012年4月在中小板上市，是广东佛山一家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企业。

　　在入主华声股份后，杜力开始“净壳”操作。华声股份2016年4月发布公告，公司将以2016年5月31日为基准日的线缆业务相关资产、债务按账面净值划转至广东华声电器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声实业”），并以划出资产、债务账面净值差额增加对华声实业的投资；公司所有与线缆业务有关的业务资源、知识产权整体划转至华声实业，并按照“人随业务走”原则规范进行人员安置。一年后，华声实业股权又被转给了原实控人之一冯倩红名下公司。这意味着其只要壳，实业资产被剥离了。

　　在北京凤凰财智创新投资中心（有限合伙）入主华声股份6个月后，华声股份业务方向开始转向，上演了“蛇吞象”的资本大戏。

　　2015年11月，华声股份公布草案，发行股份及支付现金收购中江信托等持有的国盛证券100%股权，交易价格合计69.3亿元。

　　公开信息显示，国盛证券成立于2002年12月，是江西省唯一的省属国资系统的证券公司，其股东包括中江信托、赣粤高速、江西财投等国资企业。

　　据华声股份发布的草案，此次收购中，截至2015年8月底，上市公司华声股份总资产为12.6亿，而标的国盛证券总资产高达197.5亿，是华声股份的15倍以上。

　　这场“蛇吞象”大戏，避开了借壳红线。最大的原因是，国盛证券注入华声股份，上市公司实际控制人却没有改变。因为这笔交易中，华声股份现任大股东的关联公司，认购了大部分的配套资金。认购方两家为凤凰或前海冠名公司。

　　在金融上“做加法”同时，国盛金控在实业上“做减法”。

　　国盛金控的前身广东华声股份有限公司位于佛山市顺德区。

　　在当地人指引下，新京报记者来到写有“广东华声电器实业有限公司”的字样厂门前。

　　“现在是华声实业，不是原来的华声股份了，这个厂不是上市公司。这个厂卖了大概有两年，后来老板又收了回来，现在的华声股份是空股。”在分厂门口，几位等待装卸货物的工人告诉记者，工厂老板叫罗桥胜、其妻子叫冯倩红。

　　其实早在2016年8月，华声股份已正式更名为“广东国盛金控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后更名为“国盛金控集团控股股份有限公司”。

　　在更名公告中，国盛金控表示，公司于2015年确定长期发展战略为：通过内生式和外延式的发展，充分利用互联网创新手段，基于互联网生态圈，逐步建立涵盖证券、保险、投资、信托等业务的金融服务体系，最终将公司打造为一个专业、创新、开放的互联网金控平台。

　　目前，国盛证券有国盛期货、江信基金、国盛资管等子公司。

　　在国盛金控的资本腾挪背后，“明天系”隐现，国盛证券此前为明天系控股的4家券商之一，在明天系麾下时，裘强为国盛证券董事长，华声股份拿下国盛证券后，裘强离职。不过在2017年的年报中，裘强担任中江国际信托的法人，而中江国际信托为国盛金控第二大股东，国盛金控背后依然有明天系的身影，除此之外，包括中天金融在内的国盛金控的多个合作伙伴都与明天系有密切关系。

　　股东“凤凰系”的资本迷局，若干公司与梅花创投一起办公

　　包括上述企业，天眼查显示，与杜力相关的企业有39家。目前其担任法人的企业或基金有10家，担任股东企业或基金有18家，担任高管的企业或基金有25家。

　　其担任法人10家企业中，有7家为“凤凰”系公司。目前可以追溯到最早成立的“凤凰系”公司是北京凤凰财富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据天眼查，该公司2011年1月27日注册成立，注册资本金从最初的3万增资到1000万，股东为杜力、徐峥、吴红心，三人分别持股60%、20%、20%。

　　此后，以红黄相间的“凤凰”为LOGO的凤凰系公司和基金相继成立，它们盘根错节、眼花缭乱。据新京报记者不完全统计，2011年北京凤凰财富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北京凤凰财富成长投资中心（有限合伙）成立；2012年北京凤凰财富资产管理有限公司；2014年，北京凤凰财智创新投资中心（有限合伙）、北京凤凰财富控股集团有限公司；2015年，北京凤凰财富创新投资有限公司、北京凤凰财鑫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等成立。

　　其中，凤凰祥瑞的基金管理人有5个：北京凤凰财富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北京凤凰财鑫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等。

　　凤凰祥瑞管理的基金有10个，包括北京凤凰财富成长投资中心（有限合伙）、北京凤凰祥瑞互联投资基金（有限合伙）、北京凤凰财智创新投资中心（有限合伙）等。

　　在繁杂的信息关系背后，杜力和张巍，两人名字多次出现在凤凰系、前海系的股东行列。两人最早在凤凰系的交集是在2012年，北京凤凰财富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注册成立，杜力持股80%、张巍持股20%。

　　叠加两人的公开信息，可以发现两人均为江苏人。与杜力长期从事股权投资不同，张巍的简历显示，其更多在实业公司担任高管。

　　工商资料显示，“凤凰系”多次变更注册资本、地址等工商记录。其中，凤凰财富、凤凰鼎耀投资管理、凤凰金服投资曾因登记的住所或经营场所无法联系而被列入企业经营异常名录。如今这些公司运营如何？

　　记者发现，其中，多家“凤凰系”公司或基金的工商注册地址为“北京市朝阳区新源南路3号-3至24层101号7层A703”，该地址所指向的是平安国际金融中心A座703。在703室，记者看到前台的logo是“凤凰祥瑞”与“梅花天使创投”，而单独标着“凤凰财富”logo的704室则已经挂上大锁，灯光昏暗。

　　一位自称是梅花天使创投的女性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个办公室是两家公司共同办公的地点，办公室由多间办公隔间和会议室组成。一个小时后记者再次来到703室，703室的前台工作人员表示，因为梅花天使创投是凤凰财富的兄弟公司，所以在一起办公，凤凰财富在北京有30名左右的员工，在平安金融中心办公的有20名左右，还有一部分在三里屯西街的旧处，现在所在的办公地点是两年前搬过来的。

　　根据“凤凰祥瑞”前台工作人员所提示的地址以及在网上北京凤凰财富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在招聘网站所挂招聘信息中提供的地址：北京市朝阳区三里屯西五街5号，该地址所指向的是北京飞宇园区。在入口处悬挂的飞宇园区入驻企业一览表中，记者并未发现与凤凰财富相关企业的信息。园区工作人员也均表示，没有听过这家企业在园区内入驻。

　　■ 延展

　　凤凰系“以钱生钱”投资路径

　　根据国盛金控年报，国盛金控前几大股东多以“凤凰”、“前海”开头命名。

　　除了国盛证券，杜力旗下的公司2015年到2016年还曾入主另一家上市公司，2015年7月，北京凤凰财鑫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耗资近5亿元，接盘广州达意隆包装，成为二股东。

　　2016年4月7日，广州达意隆包装公告，实际控制人张颂明将持有的2220万股公司股份协议转让给深圳乐丰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占公司总股本的11.37%。本次协议转让完成后，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将变更为杜力、张巍。

　　接手达意隆1个月后，达意隆拟收购赤子城100%股份，收购对价25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达意隆当时的收购公告指出，本次收购是关联交易：杜力单独持股赤子城7.81%；杜力、张巍及其一致行动人在赤子城持股27.11%。根据天眼查信息，杜力当初投资赤子城时出资额为454.5万元，而如果交易成功可获对价1.95亿。

　　当时公告指出，本次交易完成后，杜力、张巍及其一致行动人将合计持有上市公司24.50%股份（考虑配套融资因素后持股比例为33.67%），交易对方刘春河及其一致行动人将合计持有上市公司20.78%股份（考虑配套融资因素后持股比例为22.10%），上市公司实际控制人仍为杜力、张巍，不会因本次交易而发生变化。本次交易完成后杜力、张巍及其一致行动人累计注入上市公司的资产总额（按与所对应交易对价金额孰高）亦未达到2015年末上市公司合并口径经审计资产总额的100%，不构成借壳上市。

　　有分析指出，当时的这场交易的真正用意为赤子城意图借壳达意隆登陆主板市场。但本次收购最后因证券市场环境、政策发生重大变化并未成功。

　　据上述，杜力多以“凤凰”、“前海”冠名的基金公司征战资本市场，并通过所控制的上市公司投资或收购更多的公司，有的还是关联收购，另外，有些公司是基金或互联网金融公司，有的已经让其赚得盆满钵满。

　　在蛇吞象收购国盛证券之后，2015年11月，华声股份发布公告，参与发起设立百安互联网保险（贵安新区）股份有限公司。2016年3月其公告，华声股份参与发起君安人寿保险。

　　除了布局保险业务，其还意欲收购基金公司。2017年1月26日，国盛金控发布公告，国盛证券拟以不超过18亿元的现金竞价拍卖国泰君安手中的国联安基金51%股权。后未成行。

　　此外，其还通过上市公司布局互联网金融。

　　2016年1月，华声股份下属外币投资管理业务平台华声香港控制的企业开曼华声担任普通合伙人的开曼有限合伙，以1.1亿美元认购陆金所控股有限公司增发的B类普通股并完成股份登记。

　　国盛金控还涉足消费金融领域。趣店招股书显示，凤凰祥瑞与国盛金控子公司Wa Sung Investment Limited合计持有趣店约5807万股C-5系列优先股，占其IPO前总股本的19.7%。IPO后，凤凰祥瑞与国盛金控合计持有的趣店股份比例将被稀释至16.7%。

　　国盛金控投资趣店获利颇丰。据国盛金控2017年年报，综合考虑深圳投资和香港投资取得趣店股权所支付的对价，确认趣店14159480股股份初始成本为351925017.77元。报告期末，按照趣店市价确认该金融资产余额1160217142.73元，其中8亿元计入其他综合收益。

　　天眼查显示，杜力担任合伙人、执行董事的凤凰祥瑞2010年至2016年投资领域多为实业、互联网领域，投资有远东工具、合容电气、中科宇图、美食美酒网、易家科技、赤子城、好车无忧、莱特司、阿凡题、趣炒股，投资的唯一一家互联网金融平台是趣炒股。

　　2016年之后，凤凰祥瑞在金融领域投资开始增加，投资了火球理财、悟空保、趣店、iPayLinks等。

　　采写/新京报记者 侯润芳 实习生 王健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