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今年是刘少奇诞辰120周年。近日,刘少奇之子刘源上将的《梦回万里 卫黄保华:漫忆父亲刘少奇与国防、军事、军队》一书由人民出版社出版。本书围绕刘少奇在国防、军事和军队建设方面的功绩,从子女、军队领导的独特角度,以简洁、浓情且富有个性化的语言,对党史上的若干重大事件,以及刘少奇同毛泽东、彭德怀、何葆贞、胡志明等老战友的关系作了梳理。其中不乏独家掌握的史料及补白新解,并以独立视角来评析问题。
刘源是1951年生人,现年已67岁,2015年退出军职后,一直担任全国人大财政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他为什么要写这样一本书?身为上将的他,如何评价刘少奇的军事贡献?他如何看待刘少奇与毛泽东、彭德怀等老战友的关系?围绕这些问题,刘源接受了新京报记者的专访。
书写父亲,如何平衡历史真实与个人情感
新京报:今年是刘少奇诞辰120周年,这是写作此书的契机吗?
刘源:我在前言里写了一句话,“身为国之干城一将军、人民养育一小兵,军人的责任和儿子的义务,都决定我必须写这本书。”过去关于刘少奇的军事贡献,说得不多。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有哪些贡献,很多人不清楚。大家可能普遍知道,他是正确路线在白区工作中的代表,但也只知其表,不知其里。比如,白区路线是怎么来的?人民军队的前身是谁?跟安源工运有什么关系?等等。我作为后人,有责任和义务把这些历史情况说清楚。
新京报:儿子书写父亲,如何把握历史真实与个人情感之间的平衡?
刘源:过去出版过《刘少奇军事画传》,党史专家黄峥在20年前写了《刘少奇的军事贡献》,王双梅写了《刘少奇在长征中》,这些书回顾了刘少奇在抗日战争中是怎么开辟华北战场等故事。不过,包括专门研究军史的专家在内,对刘少奇在军事方面的贡献很多都不知道。我是学历史的,写历史必须回到当时的环境背景中,尽量帮助今天的人理解历史,用今天的语言来理解。我在叙述中,提纲挈领把一些内容写出来,有各种史料支撑,书里加入了很多注解,也有我自己的看法。我个人的看法,读者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但可以看看有没有道理。
作为子女撰写回顾父辈的文章,我的身份比其他作者还是占了一点便宜。比如我写彭德怀,描述他的臭脾气“高山顶上倒马桶”,一般作者在正文中不好这么写。我写邓小平“巴蜀老汉尝遍天下美味”,讲的是战争年代经过晋冀鲁豫根据地时,刘少奇跟邓小平久别重逢。我在书里写道:“晚年邓小平回忆刘少奇时,还会提起这次会面,炖了干羊肉,‘好久没吃过肉了’,倍儿香。四川人最会吃,能让一位尝遍天下美味的巴蜀老汉回味终生的,那得多香啊?闻香思人,真情实意!”一般作者也不会这样写邓小平。我的身份是从小一辈的角度看老一辈,跟他们可以调侃调侃、开开玩笑。
新京报:你如何评价刘少奇在军事上的功绩?
刘源:刘少奇的一生,与国防、军事和军队有不解之缘,紧密相连。因为在他成长生活的年代,这是无可回避、至关重要的;于他为之奋斗的事业,又是不可或缺、生命攸关的。刘少奇在安源搞工运的故事,很多人很熟悉,工人代表一身是胆。工农革命军、工农红军的“工”,当时体现的是谁呢?主力就是安源工人。这同刘少奇多年的工作基础和教育成果,有重要、直接关联。中国共产党武装工农最早的实践,被公认开始于安源,这为人民军队的建立和发展,作出了极为可贵的、能成长连续的积极探索。这之后几十年间,刘少奇与国防、军事、军队的关系日益密切,为人民军队的创建和壮大做出了极其突出的贡献。
比如红军长征前,由福建省委组织指挥的汀州保卫战、松毛岭战役,英勇卓绝,不过史著很少有记载。刘少奇当时担任省委书记,临战时,受命任红九军团中央代表,直接领导、参与战役指挥。关于白区的正确路线,谁能说白区的正确路线与国防、军事、军队无关呢?白区开展的游击战争,平原游击战几乎无人不知,可鲜为人知的是,刘少奇最早提倡并领导了“河北平原的游击战争”。1946年,刘少奇负责指挥“中原突围”。李先念晚年见我时说,“你爸爸指挥我们又打了一场大恶仗啊!惊心动魄啊!”
刘少奇作为老一辈革命家,他的功绩和作为不是个人的,他有时候独当一面,有时候是辅佐毛主席。从1943年3月到1954年,刘少奇担任了11年半的中央军委副主席,并主持过中央军委工作。在他任职期间,是人民军队发展壮大、革命战争胜利进程和国防建设突飞猛进、成效最为显著的时期,也是中国现代军事和军队在世界上崭露头角、为世界公认的最重要时期。
相契相合:澄清刘少奇与毛、彭的关系
新京报:你在书中谈到毛泽东与刘少奇的关系,评价说“深厚密切、相契相合”。
刘源:我觉得,读完这本书,读者们也会这样想。除了维护大局、严守政治规矩这些共同的基本准则外,毛刘交往之深厚密切,相契相合,恐怕在党内无人望其项背。两个人都是思想家、理论家,又是实干家,性格又很相像,毛主席有时候更性情一点,有时候会发火拍桌子,我父亲很少有,他是比较理智的。
回顾他们两人共同走过的路,我讲几段史实。中共二大刚结束,就委派刘少奇回湖南,任中国共产党湘区执行委员会委员,传达“二大”会议精神。当时,毛泽东担任湘区执行委员会书记。也就是说,建党一年后,毛刘就在一起共事了,按现在的话说,就是在一个班子工作了,28岁的毛是班长,23岁的刘是成员。何葆贞也是毛主席介绍给刘少奇的,何葆贞跟杨开慧是闺蜜,当时是杨开慧发展、毛泽东批准的社会主义青年团员,然后二大之后认识刘少奇了,毛主席派何葆贞到安源。1923年,父亲刘少奇与何葆贞在安源结婚,1925年我大哥刘保华出生,后名刘允斌。
在遵义会议上,刘少奇在军事路线上完全拥护毛主席,尖锐地批评博古、李德和王明,第一次在中央会议上提出“八七会议”以来中央的“政治路线错误”。白区工作路线,开始的时候不断被否定,1937年6月的白区工作会议,吵了十几天,有人指责刘少奇“老右”,有路线错误。毛主席态度鲜明地作了一个长篇发言,肯定了刘少奇坚持的工作路线,说“他一生在实际工作中群众斗争和党内关系,都是基本上正确的,他懂得实际工作的辩证法。他系统地指出党过去在这个问题上所害过的病症,他是一针见血的医生”。
新京报:你在书中还对刘少奇与彭德怀两人的关系做了澄清,如何评价两人的关系?
刘源:近年,市井网络风传,刘少奇一直整彭德怀,戚本禹专门在书中这样讲过。中央文献研究室逄先知老主任,“文化大革命”前在中南海,我称他“大逄叔叔”。近年,他多次嘱咐我驳斥戚本禹。我答应他,认真写史实,以正视听。所以我在书里写了一段,把他们的关系说清楚。
他们之间不回避矛盾,也经常争吵。要说彭德怀与谁最要好、关系最正当,我敢说一定是与我父亲。彭德怀的个性很强,我父亲也是。他俩都是讲武堂出身,两个湖南伢子同年兵龄,他们那个年代的交流方式就是争吵,不过吵完一点都不记仇。有时候彭德怀就把杯子摔了,我父亲就说,“你没词了吧,没理了吧。”然后哈哈大笑。他俩互相杠着、互相抬着,有什么话直来直去。
新京报:1964年13岁,你第一次当兵锻炼,后来的军旅生涯,有没有受到刘少奇的影响?
刘源:我从小生活在中南海这个环境中,周围没有一个人不是军人,包括我母亲,也在军委办公厅翻译组工作过。周围都是军人,我等于从小生活在军营里。
我小时候的这种特殊化,跟今天一些领导干部给子女搞的各种关照、“创造”条件做生意本质不同。我父亲让我从小去当兵,主要目的就是让我们从小就习惯吃苦。那时候每年到北戴河,他要求我们必须到农村去劳动,每天劳动两三个小时,到稻田里拔草,到玉米地除秧。到部队锻炼,回来必须向他汇报,他问得很详细,几点起床?是先跑操还是先吃早饭?什么时候洗脸?每天学习几个小时、训练几个小时?训练的都是什么内容?他并不问我在部队里表现得这么样,而是通过我来了解部队生活,搞调查研究。
书里有一张照片,就是我当年向他汇报,右手比划了一个数字“六”的手势,当时就是他问我每天几点起床,我打手势说六点,这一幕正好被我妈妈拍了下来。
采写/新京报记者 王姝、何强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