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第一个中国唱片公司企划部,捧红“九四新生代”,是毛宁杨钰莹甘萍李春波等“岭南派”歌手的重要幕后推手
| ||
| ||
| ||
| ||
今年四月底,在首都北京保利剧院的舞台上,陈小奇经典作品演唱会正式拉开帷幕。随着《九九女儿红》《灞桥柳》《三个和尚》《我不想说》《涛声依旧》等经典歌曲的响起,陈少华、吴涤清、陈思思、张咪、杨钰莹等歌手悉数亮相演唱,而幕后主角陈小奇,最终在《涛声依旧》的旋律中现身舞台。
著名词曲作家黄沾生前曾说过一句话:大陆有陈小奇,不必到香港。回顾中国近年来的流行音乐变迁,陈小奇确实是一个不得不提的名字——在改革开放的前沿地区,广东当年既是经济腾飞的重地,也是中国流行音乐第一辉煌的诞生地,而“陈小奇”这个名字前,常常被冠之以“广东乐坛领军人”、“广州流行音乐掌门人”这样的定语,1992年他率先在中国唱片总公司广州分公司成立了企划部,这也是中国国营唱片业的第一家专门制作签约歌手的企划部,掀起全国签约歌手浪潮,此后那批签约歌手被乐迷亲切地称为“九四新生代”。他的写作风格极具中国风骨,至今已有约2000首作品问世,约200首作品获得各类奖项。作为毛宁、杨钰莹、林萍、甘萍、李春波等众多“岭南派”歌手的重要幕后推手,陈小奇已成为改革开放40年以来,中国流行音乐界不可或缺的参与者与见证人。
小学上山打蛇制作二胡自学《北京的金山上》
陈小奇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回忆起最初接触音乐,他说要始于小学时代——当时陈小奇全家都住在广东梅州,有一天父母带着他进城买了一个红星牌晶体管收音机,“当时一个就要七八十块钱,已经是我父母一个月的工资,算是家中的巨额开支了。”一到周末晚上,陈小奇就躲在被窝里准时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周末音乐会。靠着这个收音机,他在后来接触到了很多的音乐类型。
小学六年级时因为受到街上游走的文艺宣传队的感染,陈小奇暗下决心,想组织大院里的孩子们一起学乐器。但是当时一把二胡的市场价为五到六元钱,这对一个小学生而言,无疑是天价,“当时没有钱,又想玩二胡,我就上山去打蛇,剥下来蛇皮做琴皮。琴弓制作要用马尾,可是在梅州驴尾巴都捡不到,更何况马尾巴。”正苦恼的时候,有人告诉陈小奇,用剑麻可以代替马尾,于是他就按照步骤,将剑麻使劲砸完之后放水里泡,等到泡了一个星期之后,一把琴弓就出现了。
用自制的二胡,陈小奇学会了《江河水》、《北京的金山上》等曲目,升入中学后他又自组了乐队,在里面当乐手。高中毕业后陈小奇进入了一家工厂担任资料员,在工厂的六年里,他在工作的同时也担任着宣传队兼音乐队的队长,“这些年我一直喜欢音乐,做音乐,也说不上有多大天赋,其实就是喜欢玩而已。”陈小奇谦虚地说自己最初在音乐上的积累都靠自学,“虽然我无法和专业人士相比,但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倒也玩得开心。”
录错分成“落榜生”查分查进中山大学
恢复高考后,1978年陈小奇成为一名大学生。但在这之前,他还曾试着报考过如今星海音乐学院的前身——广州音乐专科学校,“但没成功,没人辅导呀,当年我都不知道考什么东西,傻乎乎的。还记得第一关是考演奏乐器,我瞎玩一玩没想到考过了,但是第二关考节奏时,全晕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次经历让陈小奇在正式高考前开始思考,“我决定稳妥点,能读上书才是最重要的。最后我就选了中文系,这个比较有把握。”
当年“大学生”陈小奇考了两年,“因为第一年语文不及格。”而第二年也十分惊险,成绩出来后陈小奇查到自己272分,只比入围线高两分,“当时觉得太离谱了,历史成绩才给我6.5分,但我用脚趾头夹钢笔答题也不止6.5分!后来我到教育局查,发现前面少了一个8字,这一科少了我80分,地理也少了我20分。”这样一来,陈小奇总分增加了100分,进了中山大学,“我本来还想再查来着,但一想够了,中山大学中文系340分就够了。”
就读中山大学中文系期间,陈小奇经常研究诗词歌赋。“毕业的时候同学们都想去新闻界,文学界。”也想去报社工作的他一直苦于没有名额。就在这时,他接到中国唱片总公司广州分公司的通知,对方告诉他,公司需要一个戏曲编辑。“开始我犹豫,但我父亲写过好多潮剧剧本,我岳父也写过客家山歌剧和广东汉剧,对戏曲都比较有感情。而且入职第二年有房子分,这个太吸引人了(笑),”就这样,陈小奇成了一名戏曲编辑。
填第一首歌词就火遍全国《涛声依旧》始于一次随笔
在陈小奇做戏曲编辑之初,正是国外流行歌曲、港台音乐涌向内地的时候。工作第二年,一位编辑找上了陈小奇,直言希望他帮忙填首中文歌词,这首歌是翻唱自西班牙著名民谣《爱得罗曼史》的《我的吉他》,“我填的第一首歌就火了,”陈小奇回忆道,“后来我发现全部吉他弹唱人都在唱这首歌,而且有一天我看到中央电视台在播放一个音乐纪录片,讲一位英国留学生的故事,主题歌不就是我的这首歌吗?但一看填词那栏,写的是‘佚名’,因为大家不知道你是谁啊,只能写‘佚名’。但那时候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随着时代对中文词人的需求推动,陈小奇越发觉得自己和词曲创作这行有缘分,“那会儿一首歌词最低在公司可以给35块钱,在外面一般就是50块钱,而我当时的工资也就五六十块钱吧,这份收入很不错了。”后来,唱片公司里逐渐正式滋生出了填词行当,而陈小奇凭借着优秀的中文与音乐功底,逐渐成为其中的佼佼者。他最多一天可以填九、十首歌,一年可以填一两百首,“有时候我在楼上填词,歌手就在下边录音,填一首拿下去一首。好歹我还懂音乐,我也可以看着谱分析旋律想要传达的内涵。而且通过填词,我也逐渐可以把控旋律走向,填曲也就是在填词这过程中锻炼出来的。”
如今《涛声依旧》已然成为陈小奇的经典代表作,而这首歌,也是他自己担纲词曲的前几首创作之一,“当时我也没有特别写给哪位歌手,只是有一天突然看到《枫桥夜泊》,我就在想这里面描写的愁是什么愁呢?可能是乡愁,也可能是其他的愁,我就觉得,如果装进去个爱情故事也挺好的。”他先写出歌词,又利用两三个月的时间慢慢谱出了曲,“当时有一个香港的歌手想要出专辑,我就跟他的编辑说,你要就拿去,没把它当一回事。后来他们拍了一部MV但是没有推广,这首歌就这么搁置了。”直到1991年陈小奇与毛宁相识,想起了这首压箱底的《涛声依旧》,“于是我就让毛宁录了一版,一录大家都挺满意,就拿着这版去打榜了。”
在陈小奇的心中,《涛声依旧》发行后如果能上榜一周,自己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没想到榜单一出来就是周榜的前十。我就想,要是能上月榜就更好了,然后月榜又上了,继续又上了年榜,后来我不敢往下想了,结果到年终一看,居然成为年终十大金曲。”就这样,《涛声依旧》不仅让毛宁一炮打响,也让陈小奇的名字走进千万人的心中。
签甘萍李春波陈明“北上”掀全国签约潮
1992年,陈小奇率先在中国唱片总公司广州分公司成立了企划部,这也是中国国营唱片业第一家专门制作签约歌手的企划部。他签约的第一个歌手是甘萍,“所以甘萍一直说她的辈分很高,谁都是她的师弟,”陈小奇告诉记者,“第二个签的是李春波,第三个是陈明,第四个张萌萌,就签约了他们四个歌手。”1993年为了推广好音乐,陈小奇与当时负责企宣的李广平一起带着这四位歌手北上举办歌手推荐会。第一站他们先到了上海。“当时上海那边反应一般,因为上海对音乐的灵敏度、触觉一般,我们都已经准备打退堂鼓了,但想着既然出来了,不行,好歹闯一下京城吧。”就这样,六个人又坐着火车来到了北京。
陈小奇清晰地记得,1993年6月10日那天,北京保利剧院的空调坏着,只有风扇在转,但现场却熙熙攘攘来了一百多家媒体。“这些媒体没有一个人退场,都在认真听我们介绍歌手,和我们对签约歌手的理念,每位歌手也都唱了几首歌。推荐会第二天,铺天盖地所有的媒体都写了报道,大家都说这场推荐会是文化‘北伐’,广州的歌手第一次跑到北京来了。”而就是从那之后,全国开始逐渐流行起了签约歌手的浪潮,后来大家都亲切地称呼这些歌手为——“九四新生代”。
提起“九四新生代”,陈小奇还回忆起一个与之相关的大事件,“当时1994年,南京那边做了一个叫‘光荣与梦想’的演唱会,那场演唱会后来就变成了南北之间的对抗,广东四大唱片公司中唱、太平洋、新时代、白天鹅都过来了,那英也去了,老狼还问能不能把他也列入那个名单里,”陈小奇说,“那时候做的对抗性质是很好玩的,我们一共演了两天,第一天晚上我们广东这几家唱片公司全凑在一起,反复地研究讨论明天要不要换歌,怎么排兵布阵。第二天,我记得一位广州记者写了一篇文章,把南北对抗的每一项都打了分,到最后的结果是广东险胜0.1分。”而等到第二天晚上演唱会结束开庆功宴的时候,所有歌手和工作人员都哭了,“大家全都哭得一塌糊涂,因为是第一次承受这么重的压力,但所有人又都很开心,而这次的音乐交流让大家真正形成了‘九四新生代’这么一个概念。”
倒带40年
1 改革开放之后,你新接触到的哪首歌曲或作品让你眼前一亮,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体验?
陈小奇:第一次听流行歌曲是邓丽君。当时一个从香港回来的朋友带回大喇叭录音机和盒带,放给大伙听。因为我们当时听的歌曲基本上都吼来吼去的那种,第一次听到邓丽君唱的这类音乐,就有一身触电的感觉,原来歌曲可以这么唱的,骨头都酥了。后来我买的第一盘空白磁带就录了邓丽君的歌,《小城故事》,《月亮代表我的心》等等,一共五首歌,反复地听,至今都印象很深刻。
2 在改革开放之后,你有没有出国看一看的想法?
陈小奇:其实我当时都要拿到美国绿卡的,但后来我推掉了。因为我想明白了,去美国干什么?语言也不通,英文也不行,大学背那么多单词早都忘了。而且英文也不是非要学不可,外国人要好好学中文才是。
3 你是否记得第一次和港台艺人合作的经历?
陈小奇:最早1985年左右,有一位香港的歌手,他的整张专辑都是我为他填词的。后来我见到他,他还想把我的作品都买过去,署他的名字,我打死不干。当时虽然也没什么版权意识,但就是觉得我写东西凭什么署你的名字,给我钱我也不要。
4 在风云变化的时代,你做过什么逆流而上的事情吗?
陈小奇:没有,但我也不是最新潮的那种人。身边人最早接触到微博我就慢慢跟着别人玩起来了。微信也是看着别人开始玩,自然而然自己也跟着玩。因为我对科技不太熟悉,我可能是有高科技恐惧症的人。
5 你对当下这些新的音乐风潮有所了解吗?像电音、嘻哈等。
陈小奇:肯定有所关注,但我知道这不是属于我们的音乐,而是年轻人的音乐。现在很多人见到我们都在埋怨,说现在的歌都不耐听了,还是喜欢唱老歌。主要因为现在很多歌曲创作没有考虑文化积淀或者文化厚度,社会流行什么就写什么,这对整个歌坛的发展来说肯定不是好事,但这也是必须要经过的阶段。
采写/新京报记者 杨畅 实习生 刘姝君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