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任《中国好声音》导师,接受新京报专访,坦言对“小清新”“中产阶级”等词语相当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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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本季《中国好声音》的新晋导师,李健很好地完成了为节目注入“新鲜血液”的任务。他在节目中出口成章,不断用成语点评选手、抒发意见,当他用“箭中靶心,箭离弦”这七个字为一位选手做评语时,其他三位导师都蒙了。这句看似简单的语句实则出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但丁的著作《神曲》。
在“好声音”开始时,出生于哈尔滨的李健为自己的战队命名为“东北虎”。虽然自称“东北人”,李健自由、离散的气质又显得非常“不东北”。他身上经常凸显着看似不相容的两种特质:文艺又流行,疏离又紧密,清冷又浓稠,放松又警惕。
他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综艺里,并迅速“收割”粉丝。曾经小众的李健,在得到电视的宠爱后,成为娱乐圈的“一股清流”。在大众对他“仙气飘飘”的赞美下,却埋藏着无法言说的误读,实际上李健对于“小清新”“中产阶级”“白领代言”这些词语都持有相当的警惕,“每个标签都暴露了巨大问题”,李健说,“得失无意,成败不计”这是人生应该追求的一个顶点,而他远远还没有做到。
谈好声音
“文艺又流行”
生活中我也习惯说一些成语
新京报:参加《中国好声音》之后和参加之前相比,你对节目有认知改变吗?
李健:还是有一些改变的。节目有一些特殊性,有的选手适合舞台,有一些是录音室歌手,但最终决定胜利的不仅仅是好的声音,还有舞台表演,形象、气氛、选歌等等,以及一些不太可控制的因素。在节目中我也会告诉我的学员,不要太在意结果,更不能因此怀疑自己多年的体验。输赢并不见得是谁比谁差,只不过比赛中人们会从不同的角度和标准去衡量。我一定要在音乐中指明他们真正的优势和问题。不能让一个节目的纷繁复杂和眼花缭乱的表象,干扰一个人在音乐上长期的信仰和积累。
新京报:你在节目中说,参加综艺节目需要鼓起非常大的勇气,为什么?
李健:很多节目不是以我们的审美评判、艺术的标准为主,有时候是为了让节目更好看,会在音乐上做出一些折中和牺牲。但对我来讲,我通常是格外看重音乐的,是一种挑战。再一点综艺节目录制时间比较长,冗余的成分比较多,有一些不可控的消耗。
新京报:为何在其他导师的“吐槽”之下,在节目中继续坚持使用成语?
李健:这可能是海峡两岸文化环境不同,他们的整体语言环境可能是国际化的。其实我说的也是日常用语,并非书面语言。大家讲话的习惯方式有所差别而已。我有自己的语言习惯,就是文化的烙印,是很难更改的,也不需要,这些词语并不是偏僻生硬的。
新京报:生活中你也习惯使用成语吗?看似随意的性格,但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为体系?
李健:我生活中也习惯说一些成语,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像我这个年龄肯定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思想逻辑和行为体系,否则无法胜任这样的工作。
新京报:现在做综艺总是带着“人设”的。目前这种看上去更大众而热闹的工作,从中能够获得什么小乐趣吗?
李健:首先我没有人设,也没有一个初始值和预定值,所有的表现都是自然而然的。设计一个人的形象,只有在平面上是有可能的,在综艺节目和长时间段里是无法假装的。最近更多的是分享乐趣,分享一些观点,包括人才的发掘也是一种乐趣,也包括学习上的乐趣,和工作伙伴、团队一起做一些新的尝试、收获一些智慧。
新京报:担任《中国好声音》导师,挖掘有潜力的音乐人,是否想过未来向幕后发展?
李健:当我年老色衰时,是可以考虑幕后发展的。
谈音乐
“疏离又紧密”
歌手这个行业还是更单纯一些
新京报:对于专注于音乐的音乐人,为何从《歌手》《中国好声音》到《跨界歌王》接受各类综艺节目的邀约,同时也为《春风十里不如你》《城市之光》等偏商业化的影视作品唱主题曲?
李健:对我来讲,这个阶段可以做一些形式各异的,但都是与音乐相关的工作,包括音乐意见的分享。万变不离其宗,主线还是文艺创作,其他都是不同形式的表象而已,或者是一些旁枝末节,主干还是音乐,只不过我现在能接受不同形式的音乐活动。
新京报:你在大家印象中就是一个闲散、喜欢独处的音乐人,现在因为参加一系列综艺节目被拉到聚光灯下,算是一种主动出击,还是身不由己?
李健:其实这是人们对我的一种误解,恰恰相反,日常生活中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很严格的,而非散漫。给人的感觉可能是一种边缘姿态,因为我确实不太愿意追随热点和潮流。这种边缘的姿态恰恰造就了一个独立的人格和态度,也从而在各种各样的节目中能保持独立的感受,就算一种适应吧,不会被外界的波动所左右。而现在这些工作是与音乐相关的,会选择一些我可以胜任的,现在的我也有足够的能力和勇气去坦然面对和承担。其实很简单,就表达自己真实的见解,这些见解一定是最真实的,也是基于自己多年来对音乐、社会、文化的认知。当有一些节目可以有效的传达什么,而非娱乐、哗众取宠,当它很有意思的时候,这时候我才会真正的参与。
新京报:与娱乐圈的繁华和浮躁对抗是否是一件很难的事?会有裹挟感吗?还是说拒绝掉一些你不喜欢的事对你来说并不纠结?
李健:人们容易将娱乐圈泛娱乐化,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作为一个歌手,我认为歌手行业比其他行业更单纯一些,前提是对坚持自我、热爱音乐的歌手来讲,为了生存那是另一层面的话题。娱乐圈之所以能继续繁华下去,终究还是有内核在支撑,一定还有一些人在做内容,表象的泡沫都是转瞬即逝,它也在不停地产生泡沫。像我这样的歌手,更多地是要表达内在的内容。
娱乐圈仅仅是一个概念而已,它有它严肃的一面,很多严肃的一面是靠娱乐的包装来展现的。浮躁纷繁是全世界、全社会的一个表象,是普遍的状况,沉静的人终归沉静。
谈生活
“清冷又浓稠”
人活着无需从众,自得其乐更重要
新京报:你是否已经从躲避爆红,变为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节奏?
李健:我没有躲避爆红,也不知道什么算是爆红。可能是人们在一段时间内的关注相对多而已。关键是你被关注能给大家带来什么,是有益的启发还是可以讨论的事件,这才是应有的社会价值。
新京报:在你看来保持与外界沟通的最好方式是什么?
李健:因人而异吧,我还是靠作品。音乐人或者艺术家是靠作品与外界沟通的。艺术家本身没有太多意义,当然有的有人格魅力,不是人人都有的,不强求。艺术家、音乐人的作品就是他的本体,是他们真正的社会角色,而非作品背后的人。作品是人们讨论和交流的对象,这是指好的艺术家、音乐人,平庸之作就没有讨论和交流的必要了。
新京报:你之前上综艺节目,向观众推荐《哈扎尔辞典》,带着莱昂纳德·科恩的诗集,很多人觉得新鲜,就你个人而言,这种“错位”没有给你带来丝毫的不合时宜感吗?
李健:感到不合时宜的人才是真的不合时宜的。这些有营养的书籍是文化的经典,被人类被时间所认定的。我们现代人获得的知识体系越来越不完整、越来越碎片化。现在的人文标准比起从前还是下降了,知识量和思想体系变得轻薄了。真正的知识内核变少了,被消息和新闻取代了。而科技进步取代不了文化的培养。人们似乎以为可以不用再存储知识了,但没有积累无法建立自己的体系,自己面对世界是茫然无助的。几千年的知识传统是不应该忽视的,我个人认为传统的学习方式是不可放弃的,最基本的素质和技能是必须的,否则很容易暴露出文化的缺陷,不可以永久的掩饰下去。
新京报:现在这种社会氛围下,碎片式信息、快餐式文化,人人难以避免。你却好像一直能保持在自己的时间里,“看无数没用的书”,把钱都花在买吉他上。这种生活方式的笃定感从何而来?
李健:碎片化时间的趋势是全球性的,而做艺术应该保持相对完整的创作环境。这种笃定感来自于自我认定,说自我任性也行。人们应该培育自己的兴趣爱好,在人云亦云时,连自己的爱好都很难坚持。绝大多数人是惧怕跟别人相异的,生活方式我更强调自得其乐,而非从众。比如买东西、人际关系等生活模式,我是有所警惕和思考的。生活方式因人而异,这是最重要的。人和人是不同的,生活方式也应该不尽相同,恰恰世界的变化这么快,与之应对的生活方式要做出调整。有时坚持就是一种调整,尤其坚持传统,在快速变化的时代就是一种调整,甚至是挑战。
谈自己
“放松又警惕”
斗转星移、喜怒哀乐唯有自我了知
新京报:有人曾经把你归位在“安慰性中产民谣”,也就是中产阶级安慰者,你觉得恰当吗?
李健:我不知道中产阶级的标准,也不清楚安慰性民谣的意思。所有的音乐都有安抚的功能,我理解为音乐对人们的心灵有所慰藉。其实我本人对“小清新”“中产阶级”“白领代言”这些词语是相当警惕的,我个人理解都不是褒奖,每个标签都暴露了巨大问题,这正是我非常警惕的。我理解这些标签更多是音乐上不够成熟,避重就轻的轻音乐,缺乏生命的内涵。
新京报:一些你的朋友在谈论你时,都提到,和你交往是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式的友谊。好像这特别不像东北人的性格?
李健:用一个地区覆盖群体性格也不够全面。或者说一个人的性格是多方面展现的。我一直认为古人有一句话表现了友谊的高级形式,“相见亦无事,别后常忆君”。我比较厌倦频繁的聚会,我还是喜欢志趣相投的人探讨一些事情。
新京报:看你之前的采访说,清华人可能都喜欢独来独往。你觉得自己算是典型的“清华人”吗?
李健:清华人没有一个典型的样子。清华人的智商和学习水平都很高,而情商只分两种,一种是很高,另一种是很低。
新京报:感觉你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顺其自然、与世无争”的仙儿气,这其中有对你的误读吗?回想过去,有没有对什么特别有执念、放不下,逆命运轨迹的经历?
李健:这是一个极大的误读。我们的社会是个无神论的社会,是不容许崇拜神仙的。“得失无意,成败不计”这是人生应该追求的一个顶点,我远远没有做到。
新京报:我们看你的人生轨迹,从清华到水木年华,自己发展到现在“音乐诗人”深受各种人的喜爱,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路优秀、一路顺利。作为“别人家的孩子”,从小接受别人的赞美,是不是焦虑、忧郁、沮丧这些负能量词汇都跟你没有关联?
李健:真正的经历,不是轨迹所能看出来的。几个节点画成的轨迹,容易流于表面,其中的斗转星移、真正的喜怒哀乐唯有自我了知。成功的人,即使没有外在的考验也需要手艺上的打磨,都是要经过历练的,何况像我这样毫无背景的人怎么可能在社会上顺风顺水呢。
新京报:大家都知道你健身,但你又从不嘚瑟健身成果。能告诉我们一下,你现在的健身“段位”吗?
李健:我不知道健身还有段位之说。我从小就是好动之人,运动是我的乐趣之一,并非勉强为之。因为我父亲是武生,我小时候就学京剧练武功,小学在体校练游泳,后来又练田径。其实我在体育上有较好的天赋,只不过近年来有钱有闲,又重拾这些爱好了。
采写/新京报记者 刘玮 张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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