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为欧洲而战”的正确“姿势”

　　犀赵牛渚

　　要从民粹势力手中拯救欧盟，需要重新校准经济效率与社会公平之间的均衡点。

　　1月25日，包括作家、哲学家等在内的30名西方知识分子，在媒体上发表了一份名为《为欧洲而战》的宣言，声称“欧盟”作为一种价值理念，“正在我们眼前分崩离析”。

　　他们的担忧是对的。按照欧盟官方文件的说法，欧盟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危机中”，连欧盟的存在本身都“备受质疑”。

　　二战后，欧洲国家选择了联合之路，从最初的煤钢联营到今天的欧洲联盟，已经走过了近70年，这也是欧洲历史上最为和平与繁荣的时期。公平地说，欧盟功不可没。

　　那为何欧盟还会遭遇“生存危机”呢？其实，恰恰是欧盟的成功孕育了它的失败。

　　经济一体化是欧洲一体化的起点，也是核心内容。当年推动欧洲联合的政治精英们认为欧洲国家间经济融合的逻辑会不可避免地扩展到政治、社会领域，最终让“欧洲合众国”成为现实。

　　所以，欧洲领导人不遗余力地推动欧洲单一市场的建立，实现商品、服务、资本和劳动力的自由流动，也就是所谓的欧盟“四大自由”，这也成为了欧盟的基石。

　　“四大自由”使得欧洲的制度天平发生了倾斜。相比社会公平，经济效率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权重。其结果就是贫富差距拉大，阶层固化日益明显，加上移民涌入造成的社会、文化问题，这一切就为民粹主义者向失望民众兜售愤怒开启了大门，民粹主义在西方各国逐渐兴起。

　　作为一种社会思潮和一股政治力量，民粹主义最为本质的内涵是“人民与精英之间的冲突”，反对既有体制、反对当权精英、反对主流政治，核心是以对抗政治来代替妥协政治，以“民意至上”来压倒“政治多元”。民粹主义认为既有的体制没资格继续代表在财富、资源和机会的分配中备受忽略的“人民”。

　　民粹主义的兴起再次证明效率优先的经济逻辑与西方民主政治是很难兼容的，它会最终侵蚀以权利平等为基础的民主政治。这就是为什么这份联名宣言对民粹势力高度警惕，并充满焦虑地警告，一个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最大的危机出现了。

　　那么如何才能从民粹势力手中拯救欧盟呢？答案就是，要重新校准经济效率与社会公平之间的均衡点，不过这一次，均衡点需要更加偏向社会公平。

　　最近，有德国智库发布了关于民粹主义的研究报告，认为传统政党如果想赢回被民粹主义党派拉走的选民，让中间选民保持忠诚，最有效的途径就是聚焦社会公平议题。例如，大笔投资社会福利和住房建设的政策将给任何一个党派额外带来15%的支持率。

　　报告的结论是，在一个文化和社会结构日益分化的社会，福利和公平是争取民众支持最有力的议题，如果传统政党不主动关注，民粹主义者肯定会抓住这些议题。

　　今天欧盟遭遇的危机，根源在于一体化进程中劳动与资本、市场与民主之间的内在张力无法取得平衡，最终导致经济社会秩序的动荡甚至是崩溃。而走出危机的根本途径也在于重新实现经济社会制度的“再平衡”。

　　正如研究不平等问题的学者阿特金森所说，不能觉得只要能为人生这场赛跑打造出公平竞争的赛场，那么就不应该再追究其结果，完全忽视发令枪之后的事情是不可接受的。这才是真正“为欧洲而战”的正确“姿势”。

　　□赵柯（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国际战略研究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