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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戈 想请曹操来家里玩一局“三国杀”

2019年02月16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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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戈 青年学者、作家,致力于政治学与中国近代史研究,著有《从黄昏起飞》《百年孤影》《酒罢问君三语》《少年游》《岂有文章觉天下》《帝王学的迷津:杨度与近代中国》《鹅城人物志》《不为什么而读书》等。
《激进之踵:戊戌变法反思录》
作者:羽戈
版本:山西人民出版社
2019年1月
《少年游》
作者:羽戈
版本: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4年1月

  在刚刚过去的戊戌之年,恰逢戊戌变法120周年,中国的思想界和出版界似乎比往常显得过于平静。2019年1月,汉唐阳光出版了羽戈的《激进之踵:戊戌变法反思录》,终于迎来了一份迟到的戊戌纪念册。

  尽管这本书看似基于人物与历史之间的迷雾为群像,以细读史料的功夫为我们吹散了因种种原因而凝聚的重重迷雾,重新审视历史人物在戊戌变法前后的思想光谱和行事转向,但更像是基于近些年来公共舆论中的激进与改良之争而写。

  在甬城的羽戈,与当下知识界保持着一定的疏离。较之于平日常见的热闹话语,羽戈以严谨内敛的处事风格,与之保持自我的疏离态度,既不沉闷于学理,又不戏谑于口舌,他的文字总给人以笃定理性的信任感。

  羽戈年少成名,二十文章惊海内,三十而立之年,已于评论、历史、政法等领域独树一帜。他笔耕不辍,以笔为刀,以语言为武器,直刺社会弊病。近些年,羽戈在近代史研究方面用功甚深,尽管以晚清民国为素材的专栏文字出现,但文章本身的严谨措辞足见其近些年的历史修为。

  1 “汪汪如万顷之陂,澄之不清,扰之不浊”

  新京报:最近在读的是哪本书?

  羽戈:《谭嗣同集》(浙江古籍出版社2018年9月第一版)。作为谭嗣同的粉丝,我收藏了大陆出版的几乎所有谭嗣同文集,这是最新一版,也是迄今为止最完备的一版。相比此前的版本,这一版最大的进步在于为谭嗣同书信标注了日期,便于检索与引用。今人引用谭嗣同书信,对时间点常有误判,譬如谭嗣同致其师欧阳中鹄的那封著名长信,后编入《兴算学议》,分明作于1895年中,却被误判为1894年末。另外,此次重读谭嗣同文集,聚焦于其三十岁前的文字,读到深处,渐渐能够领悟,为什么谭嗣同在三十岁后尽弃三十岁前所学,“三十以后,新学洒然一变,前后判若两人”。

  新京报:阅读次数最多的书是哪本?

  羽戈:《论语》。记得张文江先生说《金刚经》的神妙:它适用于所有人,你理解到什么程度,它就相应到什么程度,不但可以作为入门,还可以作为归宿。我对《论语》的感受,亦作如是观。

  新京报:过去一年,读到的最好的书是哪一本?

  羽戈:李硕的《南北战争三百年:中国4-6世纪的军事与政权》。文人谈军事,往往落得纸上谈兵之讥,如杜牧这般,有知兵之名,已经难得,到辛弃疾这一档,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则属稀罕。话说术业有专攻,文人不知兵,倒也不丢人。不过有一种例外,学者治史,恰巧这一段历史属于乱世,烽火连天,兵戈扰攘,如果不通军事,必将隔靴搔痒。今人治三国两晋南北朝史,常折于这一关隘。李硕《南北战争三百年》之值得一读,最大优势正在于作者知兵。此书用了整整六章谈步兵与骑兵战术演变,其价值与辐射力不止于南北朝,而可纵贯整个中国古代史。

  新京报:你的床头现在放着哪些书?

  羽戈:冯象的《我是阿尔法:论法与人工智能》。我读法学院期间,正值冯象《政法笔记》出版,虽是法律书籍,却一派西方中古文学笔意,读之令人不忍释卷。近年常听人非议冯象的转向,有些不解,于是找来了这本新书。

  新京报:最欣赏的作家和学人有哪些?

  羽戈:老辈看余英时,中生代看秦晖。用《世说新语》里的话讲,这两位“汪汪如万顷之陂,澄之不清,扰之不浊”。

  2 出现义和团,是清朝灭亡的前兆

  新京报:2018年最失望的书是哪本?

  羽戈:江勇振胡适传的第三、四部。当年江勇振曾放言,他的胡适传共计五部,每部五十万字,书名《舍我其谁:胡适》,他也有舍我其谁之慨,除他之外,谁有底气书写鸿篇巨制的胡适大传呢?第一部出炉之后,的确气象万千,我一度推许为当下最不坏的胡适传。可惜此后一部不如一部,最后竟有些虎头蛇尾,五部的诺言,不幸缩水为四部。更要命的是,其写法有负气之嫌,常纠结于对同行的批评,以致因小失大,不见泰山。想想他立过的flag:“在抽丝剥茧、解构之余,还必须更上一层楼,要去重新分析、重新诠释、并重新编织出一幅不为胡适所预设的图案所羁、而且比它更全面、比它更花团锦簇的胡适的一生。”再看第三、四部胡适传,夫复何言?

  新京报:对你影响最大的书有哪些?

  羽戈:《论语》、《鲁迅文集》、加缪《置身于阳光与苦难之间》。

  新京报:最想邀请哪些人去你家做客?

  羽戈:最想邀请曹操、王猛、李存勖、蔡锷等人到我家玩一局三国杀。

  新京报:最近是否有读到什么文章或观点让你震惊?

  羽戈:重读谭嗣同《兴算学议》,读到这么一段话:“窃谓古有亡国之君,亡国之臣,今则有亡国之士,亡国之民。务空谈而无实济,而又坚持一不变法之说,以议论为经济,以虚骄为气节,及责以艰钜,又未尝不循循然去之,此亡国之士也。烧教堂,打洋人,明知无益,而快于一逞,于是惑风水而阻开矿,毁电线……此亡国之民也。”(谭嗣同《上欧阳中鹄书》)这正印证了我此前所言,当一个国家出现义和团,大抵是灭亡的前兆。

  3 晨起读经,夜静读史,酒酣读政论

  新京报:在不太知名的写作者里,有哪些人特别值得推荐给大家?

  羽戈:戴海斌,他的《晚清人物丛考》在2018年9月出版,书名曰“考”,自然以考据为主。历史考据,大体可分两块,一辨伪,二补缺。二者非但无分高下,有时还可以融会贯通。这一点,在书中正有鲜明表现。作者往往从辨伪入手,指出前人或时人谬误,然后转向补缺,修复历史被扭曲、遮蔽的一面。这本书貌似论文集,实则有一隐秘主题或脉络:东南互保。作者的眼光,深入到东南互保幕后——东南互保的台前主角是南方三督(两广总督李鸿章、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幕后推手则是盛宣怀、赵凤昌、张謇等介于官员、绅士、商人之间的一个群体,若无这些人的推动,三督能走到哪一步,殊难论断。

  试看张謇回忆向刘坤一游说东南互保的情形:“余诣刘陈说后,其幕客有沮者。刘犹豫,复引余问:‘两宫将幸西北,西北与东南孰重?’余曰:‘虽西北不足以存东南,为其名不足以存也;虽东南不足以存西北,为其实不足以存也。’刘蹶然曰:‘吾决矣’。告某客曰:‘头是姓刘物’。即定议电鄂约张(张之洞),张应。”(张謇《啬翁自订年谱》)——书中半数文章,所发掘的对象都是隐藏在时代幕后的人物,如张元济、郑观应、余联沅、陶森甲、沈瑜庆、陈三立、梁鼎芬等。最后一篇文章则深入到幕后之幕后,追寻潮流之下的隐脉,堪称大手笔。

  新京报:你自己的著作里,最满意的作品是哪本?

  羽戈:《激进之踵:戊戌变法反思录》(山西人民出版社2019年1月第一版)。去年是戊戌变法120周年,适逢双甲子,该当大纪念,可惜大陆图书市场鲜见有分量、有影响力的原创作品,茅海建先生的戊戌四书属于旧著新刊,谢俊美先生的《翁同龢人际交往与晚清政局》在豆瓣竟然“评价人数不足”,当然,这本书定价未免太贵了……难道戊戌变法史历经百年沉浮,已经没有可发掘的空间了吗?我则以为,这一论题历久弥新,与时俱进。希望《激进之踵》的出版,作为一种迟到的纪念,能弥补这一年出版界的空缺。

  新京报:你自己的著作里,最遗憾的作品是哪本?

  羽戈:《穿越午夜之门:影像里的爱欲与正义》。这本书出版之际,因与编辑缺乏沟通,以致横遭删节,遂成残缺之书。至今思之,心痛不已。

  新京报:你一般选择什么样的环境阅读?

  羽戈:我心坚如磐石,无处不可阅读。晨起读经,夜静读史,酒酣读政论,陪儿子读绘本等。

  采写/新京报记者 萧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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