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语言学家杨耐思逝世,他在音韵学、普通话语音规范等多个领域做出了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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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杨耐思
性别:男
终年:92岁
去世时间:3月5日
去世原因:病逝
生前成就:在音韵学、文字改革、语言应用、湘方言、普通话语音规范等多个研究领域做出了重要贡献,尤其是近代汉语音韵与《中原音韵》音系研究、八思巴字与汉语音系研究方面,成绩卓著,出版了《中原音韵音系》《蒙古字韵校本》(与照那斯图先生合著)、《近代汉语音论》《近代汉语音论(增补本)》等著作,在汉语音韵学界产生了重要影响。
3月5日,语言学家杨耐思离世,享年92岁。
在汉语音韵学界,杨耐思是一个丰碑式的人物,但凡研究近代汉语音韵的,必读他的著作。他是深受学生喜欢、“没有架子的老杨先生”,“甘为人梯”,二十多年前,他的家就是来京学生的旅馆。
一生波折、经历人生三大苦,他却达观悲悯。因同情,常高价购买路边摊老人的货品。春节前,他已知时日不多,向外孙交代存折和密码,但并不见悲伤。
学生认为,他是真学术人,一辈子都在为学术奋斗。他关心学术承继,无私支持年轻学者发展;他爱憎分明,看不惯一些学术现象。学生评价,他是难得的德才兼备的一位学者,精神为人敬佩。
3月8日,杨耐思的家整齐、干净,宛若人仍在家、未曾离去。
回忆逝人,侄子文胜眼眶泛红,他说,伯父是他们的标杆。学生杨亦鸣评价杨耐思“他就是在追求做完人”。
趴窗听课
1927年,杨耐思生于湖南临湘县,祖父是清末贡生,父亲参加革命去世,母亲也较早去世,杨耐思两兄弟成为孤儿,跟着姑姑生活。
幼时穷苦,为了吃一口饭,有时要走十里地。但生在书香世家,杨耐思早早显露聪颖天资,他趴在窗边听课,坐在里头的学生听不懂,他却听懂了,教书先生喜欢他。
在岳阳读完高中后,1951年,杨耐思入读中山大学语言学系。后随院系调整到北京大学中文系学习。1955年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彼时名为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并考读汉语音韵史专业研究生,毕业后留所工作直至退休。
语言研究所3月5日发布讣告称,杨耐思先生在音韵学、文字改革、语言应用、湘方言、普通话语音规范等多个研究领域做出了重要贡献,尤其是近代汉语音韵与《中原音韵》音系研究、八思巴字与汉语音系研究方面,成绩卓著,出版了《中原音韵音系》《蒙古字韵校本》(与照那斯图先生合著)、《近代汉语音论》《近代汉语音论(增补本)》等著作,发表了一系列重要学术论文,在汉语音韵学界产生了重要影响。其逝世是语言学界的一大损失。
杨耐思在近代汉语音韵研究上贡献巨大。与他同乡同龄同窗同行67年的音韵学家唐作藩称,汉语音韵研究中,近代包括元明清代,杨耐思的著作和研究成果在学界均很有影响,但凡研究这段历史,都要研读和引用他的著作。
甘为人梯
多位受访者称,杨耐思除了学术成就高,人品学品都很好。他照顾学生,甘为人梯,不吝提携后辈。
长江学者杨亦鸣就是其中之一。1983年,杨亦鸣是汉语史专业的研究生,当时做研究论文时,用的是自创的研究方法。做完论文后,“心里有些忐忑”,因为方法比较新、得出结论比较新,也和一些前辈学者的结论不太一样。
没想到杨耐思夸文章和方法很好,他认为这种方法很好地解决了音韵学领域一些问题。杨亦鸣论文的主题是关于近代音韵学,得到权威杨耐思的支持,让他很受鼓舞。
杨耐思其实不是论文指导老师,也不是答辩委员会的委员,只是单纯看到文章好。1992年杨亦鸣的论文出版时,杨耐思还专门作序评价和帮忙推广。
杨亦鸣后来转攻神经语言学,杨耐思仍然是支持态度——不像有些老师,学生不做他领域的研究就不高兴。杨耐思的态度是,杨亦鸣的研究填补了中国学术空白,开拓了学术领域,能为语言学开疆拓土做出贡献。
学生有一句评价是,“杨耐思是一位真的学术人,一辈子为学术奋斗”。
他更在意好的学风的传承,爱憎分明。2009年,他和两位老学者向社科院申请做项目,获批十万元。彼时有些人会钻漏洞,将项目资金用于项目以外。老人认为不应该,有辱操守。用完项目所需资金后,他们将剩余七万余元悉数退回。
他性格淡泊。其实凭他的学术成就,资历水平,可以谋取一定地位,但他从未去申报。跟荣誉有关的事,他从未在意。杨耐思也从未和外孙们讲过自己此前的成就,去世后,全国发来的唁电之多,令外孙们吃惊不已。
多名学生觉得,杨耐思为人品质高尚,世事看得很透,是难得做到德艺双馨的大学者,让人心生佩服。他曾说,做学术要认真,不要扯些不相关的事。
也因这种秉性,虽然杨耐思主要做学术,没有真正意义上带过学生,但他指导过的学生都自认是他的学生。大家都喜欢他,每年杨耐思生日,大伙会固定聚在一起为他庆祝,每年给他拜年的人可以坐满一房间。
悲悯达观
杨耐思一生并不平坦:早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但他却悲悯达观。
他悲悯。2014年,有老人摆地摊,他看着同情,用几百块钱买了一个白色小雕塑,回来后外孙王宝林掂量了下,估计最多也就值50元。
他和住处院子的保安保洁聊天,对方缺什么,他很乐意从家里搬出来送给对方。他不把保姆周姐当外人,去超市时,和旁人说“这是我孙女”。
他达观。2011年丧子,文胜本来担心伯父接受不了,但最后未见他消沉,八十多岁的老人还一手帮忙儿子家中操办后事。他本来可以将事情交给他们,但他担心影响后辈。
杨耐思身体不好,早年做学术条件环境不好,他很年轻就患了哮喘。前几年已经走过几次鬼门关,他和前来探望的学生开玩笑说“我要死了”。2018年上半年,杨耐思进过一次医院,当时昏迷不醒,醒来后,他让学生不要担心。春节期间,他向外孙交代存折在哪、密码多少,他已知自己时日无多。
文胜对伯父的印象是慈祥、亲切。因为父亲死得早,母亲一人养他兄弟俩,靠着每个月30多元很吃力,当时伯父每个月从微薄的薪水中拿出15元寄给他们补贴生活,持续寄了多年。
坚持初心
春节前两天,杨亦鸣曾去探望杨耐思,一如既往谈论学界情况。杨耐思反思自责,当时有件学术上的事情,他随波逐流,没有坚定立场。
实际上,他们都知道,关心学术的发展,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学术走正道很关键。杨耐思对自己要求很高,他仍坚持初心,偶尔做了不该做的,他会记在心里,一般人早忘了。
人哪能做完人,“但他就是在追求做完人”。
在保姆周姐眼中,这是一位生活规律、爱干净的老人。早上6点前起床、8点半吃药,雷打不动。早几年身体好的时候,早上会下楼去附近公园散步。
散步期间,会和公园的人聊天,了解社会现状。他坚持数十年记日记,退休之后培养的打麻将爱好,都是为了保持思考,保持头脑清醒。
杨耐思写的日记,大多是流水账:几点吃饭、几点睡觉、小周几点出门买菜……打麻将多和社科院同栋楼的老爷爷老太太们一起打,一周打一次,老人坐一桌,热闹玩,输赢小,他说老咳嗽,打麻将还可以转移注意力,不咳了。
杨耐思爱干净。家中无杂物,“东西该丢丢”。客厅的桌面整洁,仅摆放着水瓶子数个。书房卧榻上,四叠被子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起。
3月8日下午,卧室的被子未叠,周姐和外孙王宝林着手收拾床铺,“都是这两天忙,他在的时候,可不准这么乱。”
文胜数次红了眼眶,“他是人生的标杆”。
3月9日上午,灵堂挤满悼念的亲友、学生,“为了致敬和传承他的精神”。
新京报记者 周世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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