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市场打假 上市公司花样“造假”的成本与代价

　　两会期间，“管管割韭菜的赵薇们！”，提高证券市场违法成本成为热议话题。全国人大代表朱建弟提议，修改“上市公司财务造假，监管机构罚款金额最高60万”的处罚规定，建议上调罚款金额，同时追加造假上市高管的刑事责任。

　　新京报记者通过choice数据统计，2018年1月至今，沪深两市中有1358条违规处罚记录（含重复公司），其中有231条是涉及涉嫌违反证券法律法规、信息披露虚假或严重误导性陈述。

　　记者盘点造假案例发现，除大家熟悉的业绩造假外，还有长生生物等公司出现产品造假，罗平锌电等隐瞒污染情况环保问题假整改、游久游戏等蹭热点概念进行误导性陈述等情况。

　　出来混早晚要还的，上市公司的“造假成本”正越来越高。目前，长生生物已被启动重大违法强制退市机制，股票已暂停上市；罗平锌电等公司存在的环保问题也被勒令整改；游久游戏、引力传媒等因为“蹭热点”被监管层处罚。

　　此外，长生生物、尔康制药等涉及信息披露违法违规的公司，还有很多已经面临投资者的维权。

　　那么，中小投资者应该如何挽回自己的经济损失呢？

　　广东奔犇律师事务所主任刘国华介绍：“我国法院实行的是不告不理原则，如果违法违规者不主动赔付，投资者唯有提起诉讼，才有可能获赔。”

　　那么，投资者诉诸法律后，胜诉的概率有多大呢？

　　刘国华告诉新京报记者：“目前，我国对于内幕交易行为和操纵市场行为在法律上没有具体的司法解释，存在空白，据我所知，在司法实践中，仅有投资者诉光大证券内幕交易案一例胜诉判决，而操纵市场尚无胜诉判决。”

　　“投资者维权只要集中在虚假陈述领域，这个领域有专门的司法解释，也有较多的实践案例。”刘国华说。

　　刘国华表示，近几年，我国股民的维权意识在加强，“但是由于各种原因，与权益受损的投资者总体人数相比，据估算，主动提起证券民事赔偿诉讼的投资者基本不到权利受到损失并符合起诉条件的投资者总人数的5%。”

　　新京报记者 李云琦 张妍頔 林子 阎侠

　　1 【假业绩】

　　去年约10家上市公司财务造假被罚，多公司濒临退市悬崖

　　2018年证监会披露的信息披露违法类案件处罚56起。这其中有的公司涉及业绩造假。

　　上市公司业绩造假背后是壳资源弥足珍贵，为了上市，或在连续亏损时为了保壳，“虚增营收和利润”成了一些上市公司的选择项。据新京报记者不完全统计，自2018年至今，因虚增利润受到证监会处罚的上市公司包括金亚科技、尔康制药、*ST圣莱、*ST毅达、中兵红箭、联建光电、*ST上普、美丽生态、雅百特等。有的涉及业绩造假的公司去年已经退市，如ST烯碳，有的还游走在退市边缘，如金亚科技、雅百特等。

　　欺诈发行、财务造假，金亚科技被追究刑事责任

　　在证监会公布的2018年二十大典型稽查案例中，金亚科技尤其引人关注。欺诈发行、上市后财务造假两重污点集一身，金亚科技游走在退市边缘。

　　2018年3月6日，金亚科技及实际控制人周旭辉收到证监会《行政处罚决定书》，金亚科技2013年大幅亏损，为了扭转公司的亏损，时任董事长周旭辉在2014年年初定下了公司当年利润为3000万元左右的目标。每个季末，金亚科技时任财务负责人(2014年6月20日之前是张法德，之后是丁勇和)会将真实利润数据和按照年初确定的年度利润目标分解的季度利润数据报告给周旭辉，最后由周旭辉来确定当季度对外披露的利润数据。在周旭辉确认季度利润数据以后，张法德、丁勇和于每个季度末将季度利润数据告诉金亚科技财务部工作人员，要求他们按照这个数据来作账，虚增收入、成本，配套地虚增存货、往来款和银行存款，并将这些数据分解到月，相应地记入每个月的账中。金亚科技的会计核算设置了006和003两个账套。003账套核算的数据用于内部管理，以真实发生的业务为依据进行记账。006账套核算的数据用于对外披露，伪造的财务数据都记录于006账套。2014年年度报告虚增利润总额8049.55万元，虚增银行存款2.18亿元，虚列预付工程款3.1亿元。证监会决定，对金亚科技给予警告，并处以60万元的罚款，对周旭辉给予警告，并处以90万元的罚款，采取终身证券市场禁入措施，对相关涉事人员分别进行处罚。

　　金亚科技还涉嫌欺诈发行。去年6月26日，证监会公告称：证监会调查发现，金亚科技为了达到发行上市条件，通过虚构客户、虚构业务、伪造合同、虚构回款等方式虚增收入和利润，骗取首次公开发行（IPO）核准。其中2008年、2009年1月至6月虚增利润金额分别达到3736万元、2287万元，分别占当期公开披露利润的85%、109%。上述行为涉嫌构成欺诈发行股票罪。调查还发现，金亚科技和相关人员还存在伪造金融票证、挪用资金以及违规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等犯罪嫌疑。根据《行政执法机关移送涉嫌犯罪案件的规定》（国务院令第310号），证监会专门与公安机关进行了会商，决定将金亚科技及相关人员涉嫌欺诈发行等犯罪问题移送公安机关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2019年3月8日，金亚科技公告称，因涉嫌欺诈发行罪导致公司股票存在暂停上市或终止上市的风险；公司继续维持停牌状态，待人民法院对公司作出有罪裁判且生效后，依据新规判断是否构成重大违法强制退市情形。

　　*ST圣莱虚增利润，覃辉二度被罚遭市场禁入

　　无论作为“天上人间”曾经的老板，还是作为星美系的掌门人，覃辉的一举一动都备受资本市场的关注。2015年，覃辉将圣莱达纳入麾下，圣莱达的实际控制人变更为覃辉，覃辉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毫不避讳地提及星美回A的话题，但覃辉却折戟在*ST圣莱上。

　　2018年5月10日，*ST圣莱收到了证监会《行政处罚决定书》，圣莱达2014年度经审计的净利润为负值，时任董事长胡宜东预计圣莱达2015年度净利润亦将为负值，为防止公司股票被深圳证券交易所特别处理，胡宜东在圣莱达主业亏损的情况下，寻求增加营业外收入，使公司扭亏为盈。胡宜东了解到华视友邦影视传媒(北京)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视友邦)拥有某影片的版权，就找到华视友邦法定代表人陈某，请华视友邦配合圣莱达签订一份影视版权转让协议。通过整个过程，圣莱达虚构影视版权转让事项，虚增收入和利润。影视版权转让费及违约后退回的本金及违约金均系通过关联公司循环支付完成。由此，圣莱达通过虚构影视版权转让业务虚增2015年度收入和利润1000万元，虚增净利润750万元。同时，圣莱达通过虚构财政补助虚增2015年度收入和利润1000万元，虚增净利润750万元。

　　由于相关工作人员胡宜东和康璐在具体操作涉案事项过程中向实际控制人覃辉汇报，覃辉对相关汇报内容点赞同意，覃辉知悉并授意涉案行为。2018年9月6日，*ST圣莱发布《关于中国证监会对公司相关责任人员的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的公告》，显示*ST圣莱原董事长胡宜东、原财务总监康璐以及当前实控人覃辉均遭不同年限的市场禁入措施。

　　不过，覃辉认为，处罚过于严厉。2018年9月9日，新京报记者自星美集团官网获悉，星美系控制人覃辉发表《关于圣莱达处罚问题的情况反映》称，“这次对我的处罚，我深感委屈痛心，认为处罚过于严厉。”

　　不过，这并非覃辉第一次被证监会处罚。10年前其就被处罚，那次涉及长丰通信。据证监会2008年11月披露：长丰通信涉嫌2003年和2004年业绩造假，涉及中期报告和年度报告，造假手法包括虚构主营业务收入，虚构主营业务成本，虚增利润和净利润。若扣除虚增部分，长丰通信2003年度和2004年度均为亏损。据披露，对上述行为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为时任董事长覃辉，覃辉被给予警告，并被罚款5万元。

　　尔康制药财务造假 实控人却获纾困资金扶持

　　2018年5月，尔康制药因2016年年报涉嫌财务造假受到媒体质疑。

　　2018年6月13日，尔康制药收到湖南证监局下发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尔康制药2015年年度财务报表虚增收入1805.89万元，虚增净利润1585.97万元。2016年年度财务报表虚增营业收入25507.52万元，虚增净利润23225.44万元。尔康制药于2016年4月、2017年4月分别公告了2015年年度报告、2016年年度报告，存在虚假记录。处罚决定书表示：对尔康制药责令改正，给予警告，并处以60万元罚款。对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帅放文、刘爱军给予警告，并分别处以30万元罚款，对其他负责人给予相应的处罚。

　　尔康制药近日披露了涉及诉讼事项的公告：近日收到湖南省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出具的《应诉通知书》等相关法律文书，涉及21起证券虚假陈述责任纠纷案件，诉讼金额共计人民币4307748.371元。

　　尽管被爆出财报造假，尔康制药的实际控制人帅放文依然获得当地政府扶助。据1月22日公告：经长沙市化解上市公司股票质押风险专项工作组研究，帅放文先生及其一致行动人湖南帅佳投资有限公司获批纾困资金扶助支持，用于帅放文先生及湖南帅佳投资有限公司化解股票质押风险，扶助金额不超过27.7亿元，扶助方式为通过有关单位发放信托贷款。（张妍頔）

　　2 【假产品假服务】

　　长生生物开启产品“造假”退市历史

　　假疫苗、假医生、“腐烂果汁”……在过去一年中，从上市公司流往市面的不少产品与服务，都先后被爆出严重质量问题。

　　在这些事件中，影响最为深远的莫过于长春长生假疫苗事件。

　　去年7月15日，国家药监局公告称，国家药监局组织对长春长生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简称“长春长生”）开展飞行检查，发现该企业冻干人用狂犬病疫苗生产存在记录造假等严重违反《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行为，已要求吉林省食药监局责令该企业停止狂犬疫苗的生产。

　　长春长生是上市公司长生生物的全资子公司，长春长生主营业务为人用疫苗产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在售产品包括冻干水痘减毒活疫苗、冻干人用狂犬疫苗(Vero细胞)等产品。

　　随着假疫苗的曝光，长生生物“坍塌”。

　　10月16日，长生生物狂犬疫苗案调查结果出炉，长生生物子公司长春长生分别收到国家药监局和吉林省食药监局的行政处罚告知书，长春长生被认定，自2014年1月至2018年7月生产的所有涉案产品(共计748批)均为劣药，长春长生遭罚没共计91亿元。11月16日，深交所发文称，深交所启动对长生生物重大违法强制退市机制。

　　12月11日，长生生物收到《深圳证券交易所重大违法强制退市事先告知书》，同日收到了证监会的《行政处罚决定书》，相关人员收到中国证监会《市场禁入决定书》。

　　今年3月13日，深交所发布公告，决定自2019年“3·15”当天起暂停长生生物股票上市。这家疫苗造假公司将与资本市场告别。

　　与此同时，去年莎普爱思也被“神药”事件波及。早在2017年底，莎普爱思“神药”事件就不断发酵。2017年12月，一篇名为《一年狂卖7.5亿的洗脑神药，请放过中国老人》的文章直指莎普爱思对老年人进行“假科普、真营销”。

　　随后，国家食药监总局发布通知称，要督促莎普爱思尽快启动临床有效性试验，并于三年内将评价结果报告总局药品审评中心。莎普爱思在12月8日收到上交所问询函和中国证监会浙江证监局关注函。

　　而在今年1月31日晚间，莎普爱思发布2018年业绩快报，2018年度，公司预计实现归母净利润-1.3亿元到-1.1亿元；预计实现归母扣非净利润-1.6亿元到-1.4亿元。 对于业绩预亏的主要原因，莎普爱思称，受2017年12月有关自媒体事件的影响，公司苄达赖氨酸滴眼液的销售量同比有较大幅度下降，使得本期公司滴眼液销售收入同比出现较大幅度下降。

　　除此之外，莎普爱思也称，子公司强身药业中成药产品的销售不达预期，导致其销售收入同比有较大幅度下降，本期强身药业经营出现亏损。另一方面，子公司强身药业本期亏损，未完成相关业绩承诺，公司收购强身药业时所形成的商誉出现减值迹象，公司预计计提商誉减值损失1.78亿元。若扣除上述计提商誉损失影响，公司预计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0.48亿元到0.68亿元。

　　在日常保健之外，假食品也令消费者心惊。

　　去年10月，有媒体暗访称，青岛市莱西腐烂变质的落地苹果被大量送往青岛海升果业公司加工成果汁。天眼查信息显示，青岛海升果业的股东分别为持股67.64%的陕西海升果业公司、持股25.09%的中国海升果汁公司和持股7.27%的大连海升果业公司。

　　使用烂苹果加工果汁被报道后，10月15日收盘，在香港上市的海升果汁股价报0.27元，跌1.82%。10月16日收盘，海升果汁股价报0.26元，跌3.70%。（林子）

　　3 【假整改】

　　环保假整改真敷衍：北控水务、罗平锌电等被点名

　　2018年，是很多重污染企业面临严考。从去年5月开始，中央环境保护督查的“环保回头看”陆续展开，一些上市公司也被查出有环保问题，随之有旗下公司停产、整改等情况。但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公司也出现“假整改”，即企业或政府出现“表面整改”“假装整改”“敷衍整改”，或制作虚假材料应对检查等情况。

　　2018年10月，生态环境部一则信息，公开指责广西贵港市污泥处置“弄虚作假花样百出”，贵港市污水处理厂运营单位和污泥处置单位相互勾结，污泥产生、运输、处理处置等多个环节存在造假行为，伪造台账、编造车辆运输信息、违规处置污泥。

　　涉事污水处理厂归属于港股上市公司北控水务旗下。根据北控水务集团2017年年度报告，旗下广西贵港北控水务有限公司的水厂为贵港市城西污水处理厂，主要服务BOT污水处理，服务特许经营期限为2008年至2038年。

　　2018年6月初，在得知中央环境保护督查组要来广西开展“回头看”的消息后，为隐瞒将1.3万吨污泥交由其他单位和个人进行处理的事实，贵港市城西污水处理厂负责人决定伪造相关材料和台账，与贵港市中环生物负责人串通作假，制造污泥全部由贵港市中环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接收处理的假象。

　　时间相差无几，在2018年6月30日，云南曲靖的上市公司罗平锌电工厂，在凌晨悄悄开工。

　　这家公司在当月21日被生态环境部点名存在严重的环境污染，随即收到环保部门的停产整顿通知书。但仅仅数日，就被央视曝光假整改：表面整改，背地里偷偷生产。

　　“表面整改”并非第一次。罗平锌电在2016年就存在重污染，当时由曲靖市政府制定方案并提出，在2018年底前完成10万吨含铅废渣无害化处理，但时隔两年未完成整改。而罗平锌电在2017年年度报告中还称，“公司目前各项防治污染设施的建设和运行状况均为良好。”

　　假整改被曝光后，罗平锌电宣布在2018年10月以前完成整改。2018年9月，曲靖市环境保护局同意罗平锌电锌冶炼生产线恢复生产。

　　在2018年同样被点名批评假整改的还有A股上市公司万年青旗下的子公司。2018年6月，江西省人民政府通报了万年青下属公司瑞金万年青环保问题整改不到位的情况。（李云琦）

　　4 【假概念】

　　虚假披露蹭热点 剑桥科技、游久游戏等被罚

　　3月11日，上市公司剑桥科技因涉嫌违反证券法律法规被处罚。这一次被处罚，是源于2018年年底的一次“蹭热点”。

　　2018年12月13日，剑桥科技通过上证e互动回复投资者提问时表示，“关于室内5G基站,公司已获得客户的充分认可,并开始大批量发货”。当天，剑桥科技股票出现涨停。

　　然而这次回复并非剑桥科技的实际情况。剑桥科技后来表示，“公司的小基站暂时尚未应用在5G网络中；前述大规模供货并非应用于5G”，“2017年公司尚未开展小基站产品销售业务，销售占比0%。”

　　去年引力传媒就曾因为蹭“抖音概念”遭处罚、游久游戏因为蹭“区块链概念”遭处罚。

　　2018年5月，引力传媒在上证e互动平台回答投资者提问时称,公司已与今日头条、抖音、微信朋友圈等热点短视频媒体达成重点合作关系，公司随即也被列为“抖音概念股”，股票连续涨停。

　　而这一蹭热点随即被抖音官方揭露。抖音回应称，“近期并没有与上述公司达成‘深度合作”。随后监管层发现，引力传媒确已与今日头条、抖音等短视频媒体达成了代理商商务合作,但合作属于公司日常经营的业务范围,未涉及具体金额，也尚未与抖音等达成进一步的深度合作。

　　监管层认为，引力传媒公司发布信息时所称与抖音达成所谓“重点合作关系”,与抖音回应的“尚未与公司达成深度合作关系”的事实明显不符，引力传媒被处罚。

　　此外，2018年1月8日,游久游戏通过公司官方发布报道,称公司布局区块链游戏业务,旗下子公司游久网率先上线区块链游戏频道，公司股价接连涨停。后来经监管层问询,游久游戏才表示，公司目前主营业务为网络游戏的发行与研发,及游戏媒体资讯平台游久网的运营,与区块链业务无关，游久游戏同样被处罚。（李云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