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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琨 一生七赴南极 亲手建起“长城站”

2019年04月14日 星期日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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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网官方微博发布郭琨逝世消息,并介绍其相关经历。

  姓名:郭琨

  性别:男

  终年:83岁

  去世时间:2019年4月3日

  生前身份:中国首次南极洲考察队队长,中国首个南极科考站“长城站”第一任站长

  4月9日,中国南极事业开拓者郭琨去世的第7天,其家人在八宝山举行了简单的遗体送别仪式。

  这天,北京气温骤降,郊区还下起了雪,仿佛在送别这位曾穿越大洋、远赴南极的老人。

  作为我国首个南极科考站“长城站”的第一任站长,郭琨一生7赴“寒极”。目前我国建成的四座南极科考站当中,有两座是由他指挥建设而成。

  七赴南极的开拓者

  提到我国南极考察事业,郭琨是个绕不开的名字。

  郭琨毕业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学的是气象雷达专业。1981年5月,国家成立南极考察委员会,曾在国家海洋局科技部工作的郭琨担任办公室主任。那时的南极办,加上郭琨只有五个人。

  1984年6月,国务院正式批准确定我国在南极建设第一座南极考察站——“长城站”。

  同年11月,“向阳红10号”远洋科学考察船和“J121”打捞救生船载着由591人组成的南极洲考察队奔赴南极,郭琨担任队长。

  穿越了5个风带、4个季节、13个时区,队伍于当年12月30日登陆南极洲乔治王岛。而后仅用40天就完成了波兰历时三年的南极考察站建设任务。

  至此,我国南极考察事业翻开了历史性的一页。

  此后郭琨又六下南极开展科学考察,担任第三次、第五次科考队队长。他不仅领导建设了中国南极长城站和中山站,还担任两站首任站长。

  7赴南极、3次带队、两次荣立一等功,郭琨见证了中国南极事业从无到有的过程,被视为中国南极科考事业的开拓者和奠基人。

  2017年4月,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原国家海洋局授予郭琨等59人“中国极地考察先进个人”荣誉称号。

  由于常年在极寒条件下工作,郭琨落下了腰椎和腿部的病根,曾经穿越大洋、远赴南极的他,晚年再难离开轮椅。

  “九死一生”的战士

  走向南极这条路,郭琨和他的团队走得很是艰辛。

  没有研究南极洲的专业书籍,郭琨通过朋友在旧书摊上淘到一本出版于1936年的英文译本《南北极志》;没有专业装备,郭琨就参考别国经验自己设计防寒服等专业装备,并联系工厂定制。更为严峻的是,当时我国甚至没有一艘专业破冰船。最终选中的“向阳红10号”不具备破冰能力,郭琨必须在第二年的3月份,南半球进入冬季前带领考察队返回。

  为节省时间,考察队经过反复思考,选择直线斜穿太平洋——从上海到被称为世界尽头的南美小城乌斯怀亚,中途不停靠任一站点。

  但这条航线从没有人使用过。出发前,郭琨和队员们一起签下了“生死状”,船上甚至准备了一些大的塑料袋,准备收敛牺牲队员的尸体。

  “九死一生”的故事几乎伴随在郭琨的每次南极考察中。

  1989年,郭琨带队建设第二座南极考察站“中山站”时,考察队遭遇突发冰崩。30多米的冰山轰然崩塌,水柱喷射海浪奔腾,考察船被周围几百米浮冰和冰山牢牢困住。船上队员纷纷换上西装、剃净胡须、擦亮皮鞋站到了甲板上,以为就要永远留在南极。

  “在南极遇到困难和牺牲是正常的,为了国家献出自己的生命也是光荣的”,谈及这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时,郭琨总是表情淡然。

  7天后,船只左侧奇迹般出现了一道30米宽的冰隙。郭琨迅疾指挥考察船冲了出去。两个小时后,冰面的豁口又完全合上了,直到考察队撤离,冰面再没有打开。

  当年与郭琨一同参与“长城站”“中山站”建站的张京生回忆,从冰崩死里逃生后,船员发现船头被浮冰击出一个大洞,船上各部门负责人十分惊慌,郭琨却很镇静,命令船只继续靠岸。后来检查确认,那个洞的位置并不会对船只造成致命伤害,最终考察队安全建站并顺利返回。

  他也会流泪

  记者曾采访过郭琨,记忆力超群的他讲述每一次考察过程中的细节都神采奕奕,唯独说起那段往事,哽咽到失语。

  中国曾是南极科考的“迟到者”。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南极洲上已有18个国家建立的四十多个常年考察基地和一百余座夏季站。而当时的中国,甚至找不到一张完整的南极地图。

  1983年,没有南极考察站的中国以缔约国身份加入《南极条约》,郭琨等三人组成中国代表团,出席在澳大利亚堪培拉召开的第十二届《南极条约》协商国会议。

  郭琨曾回忆,当时有16个协商国出席会议,9个缔约国被邀请参加会议,国家座次没有按照首字母排位,郭琨一行三人只能到后排任意就坐,连张桌子都没有。

  每当会议进行到实质性议程,会议主席便会“咚”地敲下小木槌,“请”缔约国到会议厅外面喝咖啡,而后连表决结果也不通告。一次次被“驱逐”出会场后,当年48岁的汉子没能控制住眼泪。

  而后几十年的采访里,郭琨一直用“屈辱”形容当年参会的感觉。

  “联合国五个常任理事国在讨论南极事务的时候,中国是唯一没有表决权的,为什么?没有(南极考察)站”。多年后受访时提及此事,郭琨摘下眼镜,纸巾挡不住哗哗往外流的泪水。

  走出会场郭琨发誓,不建成中国自己的南极考察站,再也不参加这样的会议。

  1985年2月20日清晨,农历正月初一,大雪飞舞的乔治王岛上升起五星红旗,中国第一座极地科学考察站——长城站正式建成。

  这一年,中国成为《南极条约》协商国。“至此,中国在南极国际会议上有了发言权、有了表决权、有了一票否决权”,每每谈及“长城站”建成,郭琨都眼含热泪激动地举起拳头。

  鼓舞一代“南极人”

  一位参与多次南极考察的队员告诉记者,建设“长城站”时间紧迫,有时大家一天工作近20个小时。每天早晨五点左右,作为队长的郭琨就开始挨个帐篷吹哨子、掀睡袋叫大家起床。“一吹哨,大家就坐起来了,迷迷糊糊地就听见队长说今天天气好,赶快吃饭好干活,可队长一离开,所有人就不由得又躺下了,队长只好回来再叫一遍。”队员说,其实队长也不忍心。

  当年随队记者拍摄的视频资料里,郭琨身着防水服跳入海中,与队员们一同抡着大锤奋力敲击钢管,搭建临时码头。飘着浮冰的海水冰冷刺骨,十分钟左右手脚就会冻麻,上岸喝些酒和姜汤,郭琨和队友转头又跳入海水中。

  “他对南极事业的热爱、兢兢业业的工作精神,感染了当年那个没怎么读过书的我。”当年二十来岁毛头小子的朱斌胜跟随郭琨两赴南极,听说了遗体告别的时间,连夜从哈尔滨赶了过来。“虽然在一起工作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两年,但郭琨对我的影响延续至今”。

  遗体告别仪式没有特意对外公布,但大家还是从朋友间获得了消息。当年从全国遴选临时组队的考察队成员,如今从全国各地赶来送郭琨最后一程。“南极办”等部门的青年也闻讯赶来悼念这位“大前辈”,一代代“南极人”在这里见面了。

  告别厅里播放着当年一次次科考的资料照片,照片里曾经与海浪互斗与严寒相争的青年,转瞬间成了一位位白发老人。

  八宝山的雨渐停,曾经的队友在册子上留下姓名,胸前别上白花,走进告别厅轻声唤着——“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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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极遇到困难和牺牲是正常的,为了国家献出自己的生命也是光荣的。 ——郭琨

  新京报记者 马瑾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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