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募大佬崔军的“新华百货”之殇

　　命运的反转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频频高调举牌上市公司的上海宝银创赢正经历大股东与二股东内斗“连续剧”，而知名私募大佬，举牌大王崔军被控涉嫌职务侵占，警方已对此立案侦查。

　　崔军因举牌新华百货而声名大噪。不过，这场内斗也与举牌新华百货有关。

　　宝银创赢二股东成健方面日前对新京报记者称，崔军私自注册并控制了上海兆赢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与风控总监王敏串通把创赢投资的9000万资金输入到该公司。“被挪用的资金被用于举牌新华百货，崔军坚持 ‘短融长投’，并和新华百货大股东物美控股又一直处于敌对状态，无法达成共识。”成健公开表示。对这场内斗，王敏也表示，与公司长期持有的新华百货股票有关。

　　自2015年宝银创赢入股新华百货后，其与第一大股东物美系争夺数年。而随着去年9月14日，物美控股等顶格要约收购完成，物美系持有新华百货的比例升至40.028%，宝银系争夺新华百货控制权落败，宝银系第一第二股东内斗一个月后正式爆发。

　　去年10月二股东成健去公安局报案，指控大股东崔军将公司资金投入私下成立的上海兆赢，涉嫌职务侵占。此后双方互相指控，打得不可开交，也让这起纠纷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目前，宝银创赢有两个官网，二者隔空怼呛，互斥职务侵占；而现实中则或是刀光剑影：据崔军一方透露，二股东成健一方上演打砸抢，还私刻公章。

　　案件处于侦查阶段，一些事实尚未确定。目前可以确定的事实包括：上海宝银的确向上海兆赢投资、崔军确被立案，成健股份已被冻结。

　　针对崔军目前是否到案这一问题，记者采访到崔军的女儿崔雯雯，她表示:“他现在外面忙事情，委托我管理公司”。她表示目前她本人是公司总经理，负责整体运营，同时，成健发布的辞退王敏的消息不实，系成健私刻公章后发布的不实消息。

　　宝银系争夺新华百货控制权终落败，“内斗”爆发

　　4月末，一则宝银创赢的公告让私募界明星崔军再度进入大众视野。

　　4月22日晚，上海宝银创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创赢投资”）发布公告称：“公司第一大股东、法定代表人崔军因涉嫌职务侵占罪，已被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原高管王敏也已被公司开除。”

　　公告还附上了上海市公安局虹口分局的《立案决定书》：“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一十二条之规定，决定对上海市虹口区崔军涉嫌职务侵占立案侦查。”《立案决定书》显示，立案时间为2018年11月28日。

　　针对该《立案决定书》，记者致电虹口公安分局经济侦查队，他们表示情况属实，但没有透露更多的案件细节。

　　而事情早在去年10月就已开始。公司第二大股东成健公开表示，去年10月，投资人发现基金巨额亏损后，审查了崔军的相关信息，并前往公安机关报案。

　　而那时，物美控股刚刚完成以部分要约方式收购公司除物美控股及其一致行动人以外的其他股东所持有的公司股份。物美控股及其一致行动人合计持有新华百货已发行股份总数的40.028%，超过了宝银系的持股比例（32.9847%）。2018年8月，新华百货公告了《银川新华百货商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要约收购报告书》，此后物美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 “物美控股”或 “收购人”）以部分要约方式收购公司除物美控股及其一致行动人以外的其他股东所持有的公司股份。截至2018年9月14日，这次要约收购的清算过户手续已经办理完毕，物美控股及其一致行动人合计持有新华百货已发行股份总数的40.028%。

　　这意味着，从2015年4月开始的这场控制权争夺战，以物美系的卫冕告终。

　　不仅如此，记者根据宝银系历次增持价格发现，宝银系对新华百货的增持价格很多时候都在20元以上，有的时候在30元左右，低的时候也在15元以上。而去年10月新华百货股价曾探低至15元，这也意味着宝银系对新华百货的投资当时账面上或亏损严重。

　　成健称，崔军私自注册并控制了上海兆赢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兆赢”），与风控总监王敏串通把创赢投资的9000万资金输入到该公司。“被挪用的资金被用于举牌新华百货，崔军坚持‘短融长投’，并和新华百货大股东物美控股又一直处于敌对状态，无法达成共识。”成健公开表示。

　　有评价称，崔军多次举牌新华百货，累计砸下数亿资金拿到超32%的股权。而最后除了得到第二大股东之衔，宝银系连董事会都没进去。

　　公章争夺战，宝银创赢二股东“打砸抢”？

　　创赢投资官网今年1月3日的公告显示：“深圳前海赢华的股东已经申请法院冻结了成健持有的创赢投资40.95%的股权。成健同意了法院的调解书,调解书中欠下深圳前海赢华股东2600万元的巨额债务。还不了钱，成健的股权将马上被法院拍卖。成健为还巨额债务，恶意抢夺公司财产，想盗用基金客户的资金还他个人欠款。公司坚决拒绝并将依法追究成健的一切法律责任,现正式解除成健的一切职务。”

　　从当时迹象看，大股东和二股东之间的攻防战已经展开，崔军作为大股东当时处于攻方，不过4月份剧情就发生了反转。

　　针对崔军目前是否到案这一问题，记者采访到崔军的女儿崔雯雯，她表示：“他现在外面忙事情，委托我管理公司”。她表示目前她本人是公司总经理，负责整体运营，同时，成健发布的辞退王敏的消息不实，系成健私刻公章后发布的不实消息。除了私刻公章，崔雯雯还表示，成健为了获取公章等公司资产，曾携十四五人到办公室进行打砸抢，她们已经报警，并获得了出警回执。崔雯雯向记者提供了录音证据。

　　记者随后采访了王敏，他表示“打砸抢”发生在2019年1月3日，目前检察院正在跟进该案件。核心的内容就是为了抢夺公司资产。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投资人也对记者表示，成健私刻印章，并曾试图抢夺公司公章。

　　成健一方对此回应记者称，王敏号称公司公章被员工偷盗，到虹口嘉兴路派出所报案被盗抢。成健表示，在做了公章遗失公告后，为了公司平稳运营，公章是重新在公安系统上通过合法备案申请的。

　　由于目前案件尚在侦查，成健是否私刻印章及实施了“打砸抢”尚不确定。

　　针对私刻印章一事，北京大成（上海）律师事务所律师刘安表示，若私刻印章为实，利用公章发布的一切消息均无效，且该行为涉嫌违反刑法。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八十条，伪造公司、企业、事业单位、人民团体的印章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但最终要以法院的判决为准。未经人民法院判决，不得认定任何人有罪”，刘安补充。

　　一个公司俩官网，隔空互戗职务侵占，谁代表宝银创赢？

　　控制权之争未止，宝银创赢两个官网现身。

　　目前，宝银创赢一家官网是http://www.cymm169.com，其5月16日发布了一则北京大成（上海）律师事务所声明：上海宝银创赢的法定代表人崔军涉嫌职务侵占罪，已被上海市公安局虹口分局立案侦查，处于失联状态，犯罪嫌疑人未到案；成健先生系上海宝银创赢的第二大股东，持股比例40%，并且担任监事一职，目前仍处于登记在册状态；上海宝银创赢的唯一官方网站为http:/www.cymm169.com，其他网站均非上海宝银创赢的官方网站；上海宝银创赢的官方网站从未刊登过对崔军女儿崔雯雯任职上海宝银创赢总经理的《总经理任命书》。

　　而另一个官网http://www.bycy.cc则宣布称，上海宝银创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从未对其法定代表人崔军提出任何控告，崔军作为50.05%的控股股东不存在任何职务侵占我司财产的行为。成键作为我公司股东若对我公司同意崔军报销、拿取我公司款项有异议，认为损害其股东权益，其同样可以依据公司法和公司章程通过民事诉讼主张其权利。但成健诽谤崔军并以暴力手段违法夺取公司经营控制权、违法抢夺公司财产，就触犯了刑法。

　　另一则公告还宣布：成健无权代表上海宝银创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成键伪造证件、私刻公章严重违法，成健所称“崔军私自控制了上海兆赢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完全不符合事实，上海宝银创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向上海兆赢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注资的行为也均符合《合同法》《公司法》；成健毫无资产管理能力和经营能力，其根本无任何证券投资和股权投资的知识和经验；成健除了从上海宝银创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获取了大量收入外，其自己设立或参与投资的其他公司或基金均巨额亏损且无法清偿，并因此导致其持有的上海宝银创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股份全部被司法冻结。

　　同时，上述网站（http://www.bycy.cc）还公告：成健诈骗、职务侵占上海宝银创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1800.8305万资金。

　　王敏则称，股东大会罢免了成健的一切职务，包括监事职务，成健已不属于公司员工，只是普通股东，且股份已被法院冻结，无权代表公司发言。王敏透露，罢免和冻结原因与上述成健此前私下成立的公司投资失利，欠下巨额债务有关。王敏同时为记者提供了同样带有公司公章的任命崔雯雯为总经理、罢免成健职务的公告。

　　为何公司官网没有登出以上任命总经理的消息，王敏解释称，自今年2月初，成健就伙同王丽萍（西安分公司法人）掌握了公司官网，并且拒绝向王敏团队提供密码及账号，公司已经重新设立新的官网。

　　而成健一方控制的官网5月16日则披露，公司的日常经营管理目前由成健团队负责。成健在积极履行监事职责，以最大化挽回公司损失及保护投资人利益。

　　崔军是否涉嫌职务侵占？

　　按照成健一方说法，崔军把创赢投资的9000万资金输入到上海兆赢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涉嫌职务侵占。

　　而工商信息显示，上海兆赢资产成立于2014年10月，其大股东为自然人邹小丽（崔军的妻子），持股62.28%，第二大股东为上海宝银创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持股30%，认缴金额为9000万人民币。王敏认缴75万，持股比例是0.25%。

　　崔军是否存在职务侵占？王敏回应成健方职务侵占的公开指控称：首先，王敏及其团队认为崔军不存在任何职务侵占上海宝银资产的行为。崔军从公司拿去报销的款项、物品，均是合法取得且经过公司同意，并经过股东大会批准的。目前已就此事向上海的监察委、检察院、公安局等部门提出异议。

　　针对成健提到的崔军私自注册并控制了上海兆赢，并把创赢投资的9000万资金输入上海兆赢这一指控，王敏承认创赢投资确曾投资上海兆赢，不方便透露具体投资金额。但他称，基金财产流向需要经托管银行监管，每笔投资合规合法。且崔军“私自注册”上海创赢不符合事实，根据相关的工商登记资料，上海兆赢的设立合法合规。

　　成健表示涉及的基金为2014年底到2015年初发行的三只产品上市股权1期、2期和3期基金，其募集的9000万资金被转入上海兆赢。

　　根据前述不愿透露姓名的投资人提供2期基金合同显示，该基金的募集资金主要用于投资未上市公司股权。投资策略是基金管理人会与股权投资标的（未上市公司）签订上市对赌协议，约定当股权投资标的（未上市公司）未能在约定时间上市的，股权投资标的（未上市公司）控股股东必须以不低于8%年化收益率来回购该部分股份。

　　成健曾公开表示，合同已经到期，王敏通知投资人合同延期，说兆赢资产要去美国上市，上的是美国的垃圾板块OTCBB，该上市不会给投资人带来任何好处，而且面临每年庞大的律师会计师费用。

　　王敏对记者辩称，根据私募基金要求，基金投资人的财产是点对点的，资产放于托管行也就是招商证券托管，而回款也是由托管行划转到投资人账号上，每一笔资金流向都是由托管行审查基金合同和相关文件后批准的，且托管在招商的资产远超9000万，这也就意味着公司不可能会挪用基金财产。

　　“上海兆赢下面有多个投资基金也做投资，在整个运作过程中也会持续产生收益。且宝银创赢投资上海兆赢的行为都已向投资人进行了说明”，王敏补充。

　　北京大成（上海）律师事务所律师刘安表示，崔军妻子邹小丽持有上海兆赢股份超60%，邹小丽作为崔军的妻子属于关联人，且两家公司从事业务很相似，甚至有利益冲突，这种行为涉嫌自融。但不同于公募机构明确禁止自融行为，私募这类行为虽然违反了基本的法理，但不违反具体的法律。

　　■ 人物

　　崔军：从城管到私募冠军到被立案侦查

　　和现在多是名校背景的私募从业者不同，在成为私募“冠军”前，崔军是一名城管，工作内容跟资本运作有天壤之别。

　　资本市场的初创给了崔军飞上云霄的机遇。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中国股市迎来第一波高潮，他开始学炒股，成了巴菲特的信徒，迅速实现了过百万的财富积累。

　　颇有天分的他，先后获得1998年全国博经闻荐股比赛冠军，2001年万联杯实盘股票比赛冠军，刚满30岁的他两次夺魁，在私募圈声名鹊起。

　　此后的2006年，崔军成功运作了云南铜业、江西铜业、驰宏锌锗等涨幅达10倍-25倍的牛股。

　　一年后，已经积累相当财富的崔军，成立了上海宝银投资咨询公司并担任董事长（时至今日，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的私募基金管理人分类公示显示，上海宝银创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法人依旧为崔军）。新公司的第一大单，他将目光放在基金银丰，他极力推动基金银丰的封转开，最终实现了银丰净值大幅抬高、一年分红4次、崔军自己单方获利200%的双赢局面。

　　2008年7月，他又看上了赛马实业，并在10元价位大笔买入了这家市盈率20倍的企业。此后多次开启“追跌杀涨”的轮回。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崔军的“野心”更大，他想争夺更多的话语权。在大量买入赛马实业股票后，崔军要求进入赛马实业董事会。业界一度称作私募基金争夺上市公司控制权第一案。

　　这次夺权大战再次让崔军广为人知，更重要的是，赛马股价随之暴涨，崔军在三四十元的高位果断清仓。外界总结崔军的做法：选股-下单-打涨停-当散户们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中砸锅卖铁跟进时-拉高-出货。一番“操作”成健名利双收。

　　随后2015年，他开始举牌新华百货。

　　开始看起来一切顺利，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碰到了“硬骨头”——大股东物美系，崔军也亲手将宝银系拉入了与物美系长达数年的股权大战。

　　2015年6月崔军在自家官网发布《致新华百货全体股东的一封公开信》，随后，崔军多次向新华百货提交议案，提出的要求有罢免6位董事、提请新董事；设立投资小组，由崔军担任组长，将公司闲置资金投资于未来10年能大幅增值的上市企业；2018年2月“宝银系”提出10亿巨额分红等三项议案等等。

　　但崔军提出议案基本上都被董事会否决，崔军一直处于自说自话的状态。值得注意的是，崔军的高调引起了监管部门的注意，监管部门多次点名崔军及其“宝银系”。2015年11月宁夏证监局向上海宝银创赢投资下达行政处罚决定书。当时，其所持的新华百货表决权也被冻结。

　　数年争夺后，物美系守住了“阵地”。从新华百货公告的股东增持成本看，宝银系多次增持都在20元上方，有时甚至在30元左右，而目前新华百货的最新价格是16.45元，去年10月份曾低至15元。

　　与此同时，宝银创赢投资旗下多只基金净值暴跌，据私募排排网数据显示，7只名带“巴菲特”字样的产品累计亏损超70%，其中，最具巴菲特潜力对冲9期亏损91.64%、最具巴菲特潜力对冲19期亏损88.32%。公司陷入投资人兑付危机，上海宝银创赢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

　　时至今日，王敏仍对记者坚称，投资新华百货系财务投资，一些外界看来所谓“高调”的行为，包括举牌，都是公司在履行股东的责任。

　　“我们苦苦坚守了这么多年，也是希望新华百货能有一个相对理想的价格出售，给投资人带来相对可以接受的回报。我们担心有些人在夺取公司的控制权之后，低价出售我们手中的新华百货。”他说。

　　4月23日晚新华百货发布的一季报显示，上海兆赢股权投资已清仓减持，“宝银系”持股比例由32.19%下降为30.84%。

　　针对减持，王敏回应称：属于正常的行为，目的是在一定程度上解决投资人的流动性问题，且减持时机是处于新华百货股票拉升过程，主要为了给投资人更大回报。

　　崔军对新华百货的“执念”，让宝银系陷入“内斗”，二股东成健旗帜鲜明地公开指责崔军涉嫌职务侵占。今年4月，崔军以涉嫌职务侵占罪被立案侦查，曾经的私募冠军最终跌下神坛。

　　新京报记者 张姝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