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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的陀螺》 勇者书写的故乡生死书

2019年06月29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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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浩月,1970年代生人。知名时评人,专栏作家,影评人。出版有随笔集《错认他乡》《爱如病毒,喜欢潜伏》,影评集《一个人的电影院》,散文集《午睡主义者》《一个人的森林》等。
《世间的陀螺》
作者:韩浩月
版本: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9年2月

  与韩浩月认识近二十年,从他那里也听到一些回忆,从小跟着六叔杀猪,上学饿得到地里偷红薯吃,在县城开录像厅赚钱。从零星讲述中,知道浩月吃了不少苦,并惊诧于山东怎么比我们河南还穷,因为我小时候吃窝窝头就咸菜,已经自认是平生最艰难的生活。但读完《世间的陀螺》,震撼到无可言说,仿佛已根本不认识浩月这个人。

  原来浩月在酒后吐露的,在眼花耳热时倾诉的,那些让我们抚着肩头安慰的少年往事,不过是他大埠子村生活的一块边角料,一个漫长故事极短的前奏,就像我姥姥讲故事之前总会有一声带着颤音的长叹。而他现实的生活图景,是我必然承受不住的苦,也有我想象不到的韧。

  我在散文集《十字街骑士》里也书写我的小濮州,如果和浩月的描写比较,我的书写实在欢乐得过分。当然读着也会让人心酸,毕竟农村生活你只能分出艰难和非常艰难,可我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只写出童年梦幻里的村庄,而刻意回避了当年的果园已片甲不留,当年清澈的池塘成了污水坑,林场成了庄稼地,现在的村庄看上去比三十年前衰败许多。即使把我爷爷形容成余华《活着》里的福贵,我也只是写到他让奶奶伤心,他爱孩子,以及他去世如回家般的淡定。

  我知道这样写很不诚实,我笔下的村子只有福贵欢脱的表象,而《世间的陀螺》写出了福贵的灵魂。也许我仍然在逃避什么,不能接受童年的村子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而浩月已完成了与故乡从逃离到回归,从决裂到和解的过程。浩月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我还在途中徘徊。

  在《世间的陀螺》里,我重新认识了浩月的父亲,那个邻里纠纷和红白事的话事人。我的父亲和浩月父亲挨了同样的一刀,那个年代还有着命如草芥的余韵,乡村医生的“手艺”好不好轻易判定了他们不同的命数。在书中我第一次认识浩月的母亲,那个他从未提过的人,此时慈祥的皱纹密布,与儿子在电话中相对无言。我认识了大家族的叔叔们,艰难的日子在他们的心里划出横七竖八的道子,他们一面深爱着对方,一面伪装着仇深似海。

  我喜欢一位网友对此书的评价:“看的过程中几度泪下,情感极为汹涌,而文字极为克制。整部书如一片宁静之海,而宁静之下是海啸。敢断言:韩浩月这部亲人故乡散文集《世间的陀螺》堪称近年来中国散文最动人的收获之一。”

  《红与黑》开篇就写:“真实,残酷的真实。”真实是《世间的陀螺》的力量所在,讲述残酷的真实,我们读出了温柔与怜悯。

  敢于在散文中直面自己父母的人都是勇者,我所有的文章里,对父母都是寥寥几句,马上左右言他,颇有作个揖就跑的胆怯。平静地写出父母的一切,韩浩月是个勇敢的人,对故乡的书写也是如此。《世间的陀螺》看似对故乡直接着笔不多,但一切对人的描写,背后写的都是故乡,尤其三叔那篇,刻骨地写出了大埠子村的衰败气息。从这个角度,《世间的陀螺》也是一部故乡生死书。

  我们70后都喜欢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面有句话深得我心:“勇者自救,圣者度人”。从乡村的泥沼挣扎而出的韩浩月,如何逃离?如何生存?又如何疗伤?如何自救?他的人生历程无需多言,已经是70后一个人的史诗。

  但愿贾樟柯能发现浩月的故事,因为这非常贾樟柯。韩浩月和我都喜欢贾樟柯,一个临沂人和一个汾阳人,一个山东人和一个山西人,流淌着小镇青年同样的血,本书把其中一个章节取名“山河故人”,也许有引为知己的意思。

  贾樟柯用电影,韩浩月用文字,为自己出生的地方留下了最好的故事。他们是最牛的小镇青年。

  □潘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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