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中国教师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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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玩的背后是科学的思维”

2019年09月10日 星期二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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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伟 原名David G. Evans,英国人,牛津大学博士,北京化工大学特聘教授,来中国任教23年。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在中国“玩”科普的网红教授戴伟。

  烧瓶里的双氧水剧烈翻滚着,白色的烟雾一团团冒出。

  一位白头发、白胡子的外国人站在烟雾中,手举一只“阿拉丁神灯”,脸上挂着微笑,直到烟雾尽数消散,他对着镜头说:“神奇吗?但我不是真的阿拉丁,我是化学家。”

  8月的傍晚,北京化工大学的一间实验室。61岁的英籍教授戴伟结束视频拍摄,继续忙碌着整理化学试剂。新学期的第一周,他将去内蒙古的四所中学做科普。

  戴伟是北京化工大学的特聘教授,牛津大学博士,已来中国任教23年。九年前,他投身化学科普事业,每年去全国二十多个城市、八十多所学校演示化学实验。

  2018年2月起,他发布了185个短视频,单条视频播放量最高超过1500万。戴伟成了“网红”教师,他正尝试用最有趣的实验、最流行的平台科普化学,“好玩的背后,是科学的思维。”

  “网红”戴博士

  凌晨四点,天微微亮,戴伟开始新的一天。他的科普活动日程表已经排到了十一月份,都已预定给了某一所学校或科技馆。

  中午去校外餐馆吃饭时,服务员认出他,“戴博士,我是你的视频粉丝”;坐高铁时,邻座的人会掏出手机,找他合影。

  戴伟感受到自己成为“网红”是在2018年的暑假,但视频“火”起来要更早一些。2018年3月30日,助手索乐乐上传了一段视频,身穿白大褂、戴着护目镜的戴伟将一支盛着墨绿色固体的燃烧匙,伸进大烧瓶内,敲碰出清脆的响声,火星如同绽放的烟花,向四周喷洒。这个视频播放量超过1500万。

  索乐乐是2011年一次科技节的志愿者,他负责帮助戴伟的展位维持秩序。“化学原来这么有意思,”初中毕业后,他再未进入校园,印象里化学课上只有枯燥的照本宣科,他对科学知识充满向往又心怀遗憾。此后,他成为戴伟科普活动上常驻的志愿者。

  2018年年初,索乐乐向戴伟建议,拍一些化学科普小实验的短视频。出乎意料的是,每条更新,都带来上百万的播放量和几百上千条评论。

  戴伟看到,有人在评论里说,“中国的孩子们在现实中接触实验的机会太少了。”戴伟想,他在线下每次只能给几十人、几百人演示实验,但通过互联网,可以供几千万人观看。

  “不是魔法师,是化学家”

  戴伟对化学的兴趣在11岁时萌芽。厨房是他的第一个“实验室”,他曾照着学校发的化学书上的简易图,从小苏打加入醋开始,试过了能找到的生活用品,“有些加进去能变颜色,变出气泡,很神奇。”

  在牛津大学读博士期间,他加入无机化学实验室的课题组,真正找到了感兴趣的科研方向。

  1996年,戴伟辞去了英国埃克塞特大学化学系教学委员会主席的职务,带着一本红皮英汉词典,来到中国成为访问学者,加入北京化工大学化学研究所段雪教授的实验室。

  此前,中国1991年颁布实施的《高等学校聘请外国文教专家和外籍教师的规定》和1995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对我国教育机构聘请外国专家和外籍教师任教或开展学术交流作出明文规定。根据《中国教育统计年鉴》数据,1990年中国高校聘请的聘期一年以上的外国专家和教授仅1547人,到了2016年,这个数字增长到16948人。

  来中国前,戴伟对中国的了解仅限于初中时订阅的《北京周报》的文章,“杂志里说‘中国的农民生活很富裕’。来中国参加学术会议时,他感受到,“它比较封闭,但发展速度很快。”

  他是段雪实验室的第三位成员,实验室只有一间小屋子,摆一张实验桌,他继续深耕无机化学领域的基础研究,研究催化剂材料。他也给本科生和研究生上无机化学理论课,教博士生英语。

  学生周明有次见到戴伟,他一个人在实验楼,费力搬起大纸箱,走上走下,来来回回好几趟,周明触动,“一名老教授,搬得很吃力,都亲力亲为。”他上前帮忙抬起纸箱,得到一句感谢和嘱托,“科普的东西,一定轻拿轻放。”

  搬来搬去的“化学实验室”

  2011年的一个周末,戴伟来到北京南边郊区的一所打工子弟学校,在三年级的教室里搭起简易的“化学实验室”。作为英国皇家化学学会北京分会的创始人,戴伟申请到1000英镑资金,正式开始给小学生做科普。

  他设计了六个酸碱测试的小实验,这是11岁的他尝试的第一批化学实验。“戴老师,水变成绿色了,为什么?”小朋友们喊。戴伟让他们记在纸上,先试一试,“哪些是酸,哪些是碱,加进去颜色一样吗?他们是不是好朋友?”

  几周后,戴伟再次来到这所学校,一些学生早早地等在教学楼前,一看到他,扑上来举着手里的酸碱试纸,“戴老师,看!”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字,写着他们找到的酸碱物质,测试的颜色。

  戴伟的实验室堆放着一箱箱这样的“宝贝儿”。喝完的空汽水瓶,装液氮的保温壶,“煎蛋”的铁锅,每一样都跟着一串化学实验故事。“化学无处不在,”戴伟有他的用意。

  化学实验也被冠以可爱的称呼——“阿拉丁神灯”“大象的牙膏”“法老之蛇”,他称之为“科学秀”,“化学实验加了一些幽默故事元素,活跃气氛。”

  每次活动,戴伟会提前一个半小时到现场。他也是最晚离开展馆的人,一有孩子提问,他会放下手里的收尾工作,耐心回答。

  “科普的目的有两个,在一些人心中埋下科学的种子,他们会成为科学家;另一些人则学会提出问题,搜集证据论证问题。”这是戴伟希望传达的“科学思维”。

  为更多人做些什么

  2014年的冬天,戴伟参与筹办了一场化学赛事。闭幕式上,一名高二男生在台上几度哽咽,他一直喜欢化学,但课堂上少有的几次化学实验,坐在后排的他都看不清,这次终于有机会自己操作三个实验,“原来化学不只是死记元素周期表,死背公式。”

  老师们提到,新高考政策推行后,化学不再是学生必选的科目,选修化学的学生越来越少。有贫困地区高中的老师说起,自己带的化学班由两个变一个,接着就取消了。戴伟担忧:“高中没有人学习化学,那谁来大学学化学?”

  他去到全国各地的学校、科技馆,给中小学生们“上课”。他发现,农村学校都修了新教学楼,但他们最缺化学实验设备,“学生喜欢化学,却没有办法接触化学实验。”

  “不能只依赖我们去每个学校演示实验,效率太低。”戴伟说,他开始寻找合适的实验资源包,包括实验器械和配套的实验教材,帮助他们开展长期的实验课。

  第一批实验资源包在2019年的暑假送到了部分贫困地区的学生手里。在北京昌平区的一所学校教室中,来自湖北、云南和广西贫困地区的20名高一学生和12名老师,一起完成了第一个“漂亮的化学实验”,“哇,小实验这么有趣”。

  “实际上,现在的科学家有很多没有弄清楚、没有发现的东西。”戴伟说,“如果我们白头发的科学家什么都懂,什么都弄明白,你们还学习科学干什么?恰恰相反,你们努力学习,科学世界肯定有你们的位置。”

  70年感言

  中国越来越重视科普。现在国家提出,科学发展需要创新,也需要科学普及。对我来说,科普既有意思,也符合国家和学校的要求,也是一个新的方向,也许影响力更大。——戴伟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肖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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