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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汉德克获得了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他的译本在中国出版发行,并获得持续长久的影响力。《新京报》文化副刊的记者特别采访了汉德克的大陆译本的译者梁锡江。梁锡江披露,尽管外界认为汉德克十分具有先锋性,但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偏向传统与经典的作者。
新京报:作为彼得·汉德克的译者,能否简述一下他的艺术风格?
梁锡江:任何一个作家都有他的矛盾性。很多时候在外界看来,彼得·汉德克是一个非常先锋性的作家,一个离经叛道的、对传统戏剧比较颠覆的作家,尤其是他受到维特根斯坦的影响,游戏和语言批判这些东西在他的戏剧里(尤其是早期戏剧)可谓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但是呢,在另外一个方面,我们也亲自问过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先锋派作家。他很坚决地说,他并不觉得自己很先锋。在谈到《骂观众》那部作品的时候,他其实想到的是披头士的那首歌《I want to hold your hand》。他认为他看到了世界的某种真相,然后他希望把这个真相传递给观众们,他希望和观众之间有一种互动。“I want to hold your hand”,也就是说我希望牵着你的手告诉你这一切。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先锋作家,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偏向传统与经典的作家。
新京报:他的小说是否也继承了这样一种风格呢?
梁锡江:其实,在戏剧使他成名之后,他的小说和散文创作算是他艺术风格的另外一种变化。他早期的语言批判和语言游戏,逐渐过渡到“新主体性”这样的一种模式。他认为“求真”永远是他的一种需求,他看到了世界的不完满、虚伪、僵化,他想用诗人和创作家的方式来弥补世界的某些缺憾。他转而开始比较关注内心的所谓“新主体性”的东西。所以他创作了《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也好,《无语的悲歌》也好,后续的《缓慢的归乡》也好,这种倾向是越来越严重。他自己有点越来越不接地气,你能看到他在小说里增加的独白性的东西特别多。他写自己内心的那种感受,就好像打开阀门,然后水龙头里的水流出来的那种感觉。这种文字非常有感染力。
新京报:关于汉德克文学中的这个“新主体性”,能再解释下吗?
梁锡江:这个之前在序言里讲了一下,就是从不同的角度,试图来表达真实的人生经历并寻找自我,借此摆脱现实的人生困惑。不管是生存空间的缺失,还是寻找自我过程中的奔波状态,是他叙述的一个主题。他的艺术核心,说穿了,就是主体和世界的冲突。
新京报:除了纯文学追求,汉德克也很关注现实问题,例如对南斯拉夫地区问题的关注。这也是他过去不太受西方媒体欢迎的原因。对于汉德克的政治倾向,您是否能再详述一些。
梁锡江:汉德克本身在德语文坛的地位,和马丁·瓦尔泽、君特·格拉斯、耶利内克都差不多,他能获诺奖绝对不能说是意外。另外,我们还是要回到他内心的“求真”欲望,他对“求真”或揭露真相的冲动是他身上长期以来的东西。他因为父亲是个德国军官,母亲是斯洛文尼亚人,因为母亲的缘故,再加上生父的离开,他就和外祖父生活在一起,所以他对斯洛文尼亚这个民族的观察会比较多。
因为观察多,所以在汉德克看来,这个民族是没有祖国的民族。他会在南斯拉夫的很多问题上,由于自己的亲身接触,他会认为在相关的问题中,斯洛文尼亚人也好,其他国家的人也好,并没有像外界所宣传的那种情况。他会把他所理解的真实呈现给所有人,因此他对前南斯拉夫领导人的描述方式上,都会展现出与西方媒体迥异的一个态度。他也因此在当时受到了一定的批判,但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写作。
新京报:在描述这个问题时,汉德克经常写到一个“第九王国”,您对他的这个概念有什么阐释呢?
梁锡江:我的理解不能说特别深刻。这个状态在我看来可以说他是对八十年代“新主体性”的延续,对现实与艺术以及自身的冲突,他想去试图加以协调和修正,由此引申出了这个概念。
新京报:奥地利有很多知名的剧作家,耶利内克,托马斯·伯恩哈德,彼得·汉德克……在您看来,他们之间有什么共性吗?
梁锡江:奥地利作家虽然都使用德语,但他们和德语作家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比较善于关注弱势群体和所谓的普通人的生活,同时又能用优美的笔调,用超脱的、富有同情心的幽默感去描述这一切。这是奥地利文学相对突出的一个特色。
新京报记者 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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