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大卫·斯特恩 现代NBA的奠基人和造桥人

　　【一种怀念】

　　美国时间2020年第一天，NBA前总裁大卫·斯特恩因脑溢血离世，享年77岁。无论从职业经理人角度去看斯特恩，还是从篮球权势人物角度去分析他为这项运动带来的改变，他都值得褒扬。而对普通球迷抑或篮球从业者来说，他把NBA带到中国，把姚明带到美国，以及由此带来的一系列分享和参与机会，都值得缅怀。

　　地位与贡献

　　职业体育史最伟大的经理人

　　如果说大卫·斯特恩是职业体育历史上最伟大的经理人之一，大概不会有人提出质疑。极端一点，甚至可以去掉“之一”两字。

　　可能有人认为，任何人坐在斯特恩的位置都能交出类似答卷。毕竟，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如“魔术师”约翰逊、拉里·伯德、迈克尔·乔丹、科比·布莱恩特、勒布朗·詹姆斯等一代又一代球星的出现，才是将NBA和篮球推向全世界的最重要原因。

　　但很多人不知道，1984年斯特恩成为总裁时，NBA远没有现在的风光。在北美四大联赛中，NBA远落后于NFL和MLB，1980年湖人队与76人的总决赛在电视上只有录像延播。联盟因为暴力和毒品问题而丑闻缠身，1982年《洛杉矶时报》的一篇报道甚至宣称75%的NBA球员吸毒。

　　斯特恩接过NBA权杖时，恰逢“魔术师”约翰逊与拉里·伯德激烈交锋、乔丹进入联盟和ESPN崛起。斯特恩深知篮球运动的特点，知道联赛取得成功不仅需要优秀的球队和高质量的比赛，同样需要造星和宣传。在他的极力推动下，乔丹成为超越体育的文化符号；他的眼光不局限于美国本土，NBA在他治下逐渐发展为全球化的联赛。如今的现役NBA球员，有四分之一来自美国以外的国家。

　　数据也许最能直观地反映斯特恩的贡献。

　　1984年NBA有23支球队，2014年斯特恩卸任时，这个数字达到30。在他卸任那年，NBA联盟的年营收已经超过50亿美元。

　　1984年，NBA与TBS电视台签下了一份两年的转播合同，总价值仅有2000万美元。2014年，NBA与特纳集团/ESPN的转播合同高达九年240亿美元。

　　NBA球员的年人均收入从1984-85赛季的33万美元提高到如今的超过800万美元。

　　斯特恩担任总裁期间，NBA在非洲、亚太（中国、菲律宾）、加拿大、欧洲（伦敦、马德里）、印度和拉丁美洲（墨西哥、巴西）分别设立办公室。而在1984年，这个数字为零。

　　从乔丹的赌博问题，到蒂姆·多纳西的裁判受贿丑闻，再到奥本山宫殿球馆斗殴事件，斯特恩执掌NBA的30年时间里也遭遇过诸多危机。在他管理下，NBA也曾在1998年和2011年出现两次重大劳资纠纷导致停摆。但这都没有影响联盟向上发展的整体趋势。

　　乐透选秀、工资帽、顶薪、发展联盟和WNBA，这些球迷们耳熟能详的制度均由斯特恩设立；职业球员参加奥运会、“梦之队”风靡全球也与他密不可分。当然，斯特恩绝非完人，他在任期间围绕选秀黑幕、判罚黑幕以及着装令都曾引起巨大争议。

　　斯特恩去世后，很多与他有过私人接触的美国媒体人在称赞其贡献时，也会将他描述成铁腕型的君主。但没有人能否认，斯特恩就是现代NBA帝国的奠基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NBA选秀大会现场球迷嘘斯特恩成了种传统。但在漫天嘘声中，他总能微笑着说出每个新秀的名字。也许正是这样的气度和自信，才成就了斯特恩，成就了他的NBA帝国。

　　□傅婧瑛（评论人）

　　和中国的关系

　　他把NBA带进中国

　　斯特恩用数十年时间，在中国篮球和NBA之间建立了一座桥梁。

　　成为NBA总裁后，斯特恩将目光瞄向了遥远的东方，“我下定决心，NBA要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进入中国市场。”1984年底，中国篮协的代表在斯普林费尔德篮球名人堂参加活动，一同出席的斯特恩向中国男篮发出邀请。几经周折，NBA与中国的友谊巡回赛于1985年举行，克利夫兰骑士队和中国国家队的比赛录像至今珍藏于NBA总部，这是NBA与中国篮球交流的起点。

　　1989年，斯特恩首次访华，与央视洽谈合作事宜。这个故事很多人耳熟能详，由于没有事先预约，斯特恩在传达室足足等了几个小时才等到央视负责外购的李壮，两人仅用30分钟便达成合作协议。

　　此后，NBA比赛录像带从大洋彼岸源源不断地邮寄过来，为中国的球迷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通过电视机，他们认识了魔术师、拉里·伯德，见证了迈克尔·乔丹开启公牛王朝。1994年，央视第一次直播了NBA总决赛盛况。

　　斯特恩为中国球迷打开一面窗，随后又打开一扇门。1999年，王治郅成为首位被NBA选中的亚洲球员，2001年正式登陆NBA。2002年，斯特恩在选秀大会上念出姚明的名字，首位没有美国篮球背景的外籍状元就此诞生。此后，巴特尔、易建联、孙悦先后进入NBA，“姚鲨对决”、“中国德比”成为中国球迷关注的焦点。

　　为了吸引更多中国球迷，2004年NBA首次举办中国赛。斯特恩回忆：“选择姚明在中国打比赛真是一个明智之举，现场人山人海，气氛非常热烈，就像披头士乐队的演唱会。”至今，已有17支NBA球队来中国打过季前赛。

　　斯特恩盛赞姚明在中美之间建立了一座桥梁，激励成千上万的人爱上篮球，其实他才是那个几十年如一日，坚持造桥的人。

　　□金四辉（专栏作家）

　　带给我们的启示

　　规则为大，焦点是人，要付出

　　斯特恩可以给中国体育产业从业者很多启示。

　　首先是规则为大。职业体育是建立在游戏规则基础之上的玩法创造及实践。1984年，美国人尤伯罗斯让奥运会开始有利可图，而他的同胞，犹太裔美国人斯特恩则从副总裁位置升任NBA总裁，他所要效力的，是仅市值4亿美元，由包括17支亏损球队在内共23支球队组成的一个摇摇欲坠的体育联盟。

　　律师出身的斯特恩非常清楚建立更具发展性规则以及遵守规则的重要性。和欧洲职业体育的开放性升降级模式不同，NBA作为封闭式联赛的代表，如何实践实力均衡性原则，确保联盟所产出的竞赛表演类产品保持彼此接近的高水准；如何设计好联盟与俱乐部之间的收益分享机制等等，都是斯特恩着力解决的问题。当然，面对NFL、NHL、MLB等强大职业联盟，斯特恩的国际化策略，以及竞赛管理与商业运营分离的双系统设计最终将NBA带到了市值560.5亿美元的高度，年均复合增长率达到了17.9%。

　　在维护规则方面，斯特恩更是冷酷到底。例如颁布“禁药令”，例如叫停黄蜂与湖人的交易等。

　　其次是焦点在人。体育带来内容，内容由人创造。对人的在乎、尊重与推崇，说多重要就有多重要。从美国篮球协会那里接手国家队，组建“梦之队”时，斯特恩说，“我越来越觉得，把世界上最好的球员推销到全世界是我的责任所在”。把这句话稍微改一下，“把世界上最好的球员召唤到NBA”也是斯特恩全力以赴去做的。包括那宗为中国球迷所津津乐道的“单宗出口到美国的最大商品”。当然，这一切的受益者除了球员之外，必然是他所效力的NBA联盟了。

　　在姚明的退役仪式上，斯特恩发来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信中写道，“自从2002年以状元秀身份进入NBA以来，姚明一直是一位‘对联盟起到了变革作用的球员’。姚明在赛场内外的卓越表现，极大促进了NBA的全球化发展，他在赛场上的统帅力、谦虚的态度，以及对慈善事业的不懈努力，使他成为在全球范围内备受爱戴的球员，他为中美两国的球迷架起一座非凡的桥梁。”

　　第三是预先取之必先予之的经营之道。斯特恩苦守中央电视台传达室的故事被说了很多遍，背后是一个特别朴素的但是又需要很实在去做到的道理，要想收获必先耕耘，必先付出。并且要有足够的耐心。体育真的是个慢生意，一个成功的IP的塑造与商业价值转化需要很长的时间，急不得。

　　当然，正如大家所认知到的那样，中美两国有着巨大差异，体育领域亦是如此。任何形式的照搬照抄都有可能水土不服。例如NBA实施球队竞争力均衡策略，从选秀大会到倒摘牌制到工资帽制度等等，都离不开相应的人才产出系统以及财务监管和信用体系；而中国的职业联盟还需要肩负更多责任……但笔者想说的是，在建设之路上，总还是有些对的规律性的东西可以去遵循……这或许就是我们研究斯特恩、研究NBA的意义所在。

　　□张庆（关键之道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