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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新科幻的四个纪元

2020年01月18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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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灵通漫游未来》封面。
科幻作家郑文光与叶永烈(右)。
根据刘慈欣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流浪地球》(2019)剧照。
《科学文艺》与《科幻世界》封面。
《三体》
作者:刘慈欣
版本:重庆出版社 2016年7月
《红色海洋》
作者:韩松
版本:汉唐阳光|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18年10月

  飞船正绕着一个看不见的东西疯狂旋转。

  黑洞,那里连光都无法逃脱。远方一颗蓝巨星的表面物质向黑洞倾泻,形成炽热的等离子流漩涡。飞船在漩涡里越陷越深,越转越快。就在即将坠入深渊的一刻,飞船突然加速,笔直地冲出漩涡,就像被雨伞甩出的水滴!

  这是诺兰的电影《星际穿越》吗?不,这出自中国天文学家郑文光先生写于1978年的科幻小说《飞向人马座》。

  三名中国少年参观的飞船,因北方敌国破坏,提前起飞,冲出太阳系向银河之心飞去。少年们运用天文知识,最终利用黑洞的引力弹弓加速,重回祖国怀抱。这部满载科学知识的“硬科幻”,为中国文学开辟出了时空,如奇点爆炸。

  这一年,全国科学大会召开,知识分子被认可为工人阶级的一部分。科学家们卸下枷锁,成为“进军现代化”的主力。科幻作家们也相继发表雪藏多年的书稿,追回荒废的时光。叶永烈的少儿科普读物《小灵通漫游未来》首印160万册,高度自动化的“未来市”妇孺皆知;童恩正的惊险派科幻《珊瑚岛上的死光》完成,即将改编为家喻户晓的电影。新中国科幻的第二次热潮来临了。

  谁也没想到,仅仅五年后,在“科学的春天”里,科幻却遭遇“倒春寒”。此后十年,中国科幻的飞船再也没有飞越火星轨道。

  坍缩纪元

  逃出科学伊甸园

  在经由科技现代化“重返伊甸园”的美丽愿景下,科学家们登上神坛,指点江山。科幻作家由科研工作者兼职,负责普及科学知识。作家本人归科研单位领导,各地科普创作协会附属于科技协会(而非作家协会),科幻刊物由各地科协和科技出版社创办。科幻作家只能做科学神殿里的卑微婢女。她们传递(源于苏联的)“科学文艺”火把,专职向人们解释科学“神谕”的含义。

  此时的科幻还只能是科普,甚至是少儿科普。科学家是这时科幻作品里绝对的主角。他们都饱含人定胜天的科技乐观主义,为造福全人类而殚精竭虑,一边谋划上天入地,一边向少男少女娓娓道来:你们遇到的神秘现象,只是这伟大工程的表象,未来就看你们的了。脑洞不求惊奇,在于切实可行;情节不求跌宕,务必寓教于乐;想象若脱离现实和理论,立即会被科学界斥为伪科学;讲解不够通俗,马上有文学界批为没价值。

  改变科幻的工具属性,挣脱科学乐观主义/唯科学主义的桎梏,是这一纪元里科幻作家的使命。而他们每一步都踟蹰犹疑。

  尽管信息闭塞,当时中国科幻空前绝后、独具一格:孤帆横渡大西洋,只为验证印第安人曾抵达欧洲的设想(《美洲来的哥伦布》);从南极拖运冰山,用以缓解非洲干旱(《壮举》),或者制冷来消灭台风(《XT方案》);是烟囱废气像吐烟圈一般升到高空,避免空气污染(《吐烟圈的女人》);用腐蚀性麻风病细胞和肿瘤细胞进行整容(《甜甜的睡莲》);用生物电操控球拍,让瘫痪队员赢得乒乓球大赛(《悲剧之花》)……

  当威尔斯、阿瑟·克拉克、阿西莫夫作品翻译出版,星际航行、无性繁殖、仿生机器人等概念为科幻作家熟知。而主流媒体痛批全球热映的《星球大战》毫无科学依据,充满封建思想。中国科幻作家既不能表现欧美国家的科技优势,也不能突出科技革命对伦理和社会秩序的冲击,科学家只能“迷误”和困惑。尖端科技成果和创意尽管是舶来品,但科幻作家坚持重新处理这些科幻元素——取其设定,“去其糟粕”,反其道而用之。

  郑文光的《太平洋人》想象中国宇航员在彗星上发现来自地球的穴居人,命名其为“太平洋人”,并自豪宣称西方的“大西洋人”纯属传说,而“太平洋人”货真价实;叶永烈的《自食其果》为美国科幻《In His Image - The Cloning of a Man》的续写,让克隆人继承自私的基因,杀死富豪“父亲”,夺其遗产;王桂海《无根果》讲述仿生人双胞胎因分别被正邪双方培养而人生殊途,表达人的价值“在于给世界留下什么”,而不在于其“出身”和家庭成分。宋宜昌的《祸匣打开之后》首次展现人类与南极苏醒的外星人的全景式战争,有威尔斯《世界之战》与《星球大战》的格局,但战争不是先进国家主导,而是亚非拉美各国英雄们前仆后继,甚至得到正义的星际英雄的驰援。

  阿西莫夫“机器人三定律”也引发热议,其中最有趣的是魏雅华的《温柔之乡的梦》。他设想计划生育时代,无生育权的男性可以挑选一位机器人妻子,她们窈窕温柔,百依百顺。小说被批为“曲解三定律”、色情低俗。可能因为主人公命令妻子饭后舔盘子,以及忽闪着幽怨的大眼睛学猫叫。

  1980年,当科普界争论科幻“姓科姓文”之际,科学家郑文光立场鲜明地提出,科幻文学是文学,能用超前的角度折射现实,也应去反映“医治旧创伤、建设新生活的斗争”。他再开天地,尝试社会派科幻,叶永烈、童恩正、金涛等也纷纷加入。科幻转向关注知识分子命运和科研背后的牺牲。

  外星文明,再次成为中国科幻的乌托邦。他们相信那里平静祥和,发达的文明必然高度善良,全宇宙有普遍的道德标准,而外星人处处留给人类启示。在郑文光享誉世界的《地球的镜像》中,中国终于登上文明外星球,而外星人避而不见,放映给他们中国历史上战祸、屠杀的全息录像。当宇航员看到哥哥死于“武斗”的一幕,瘫倒在地……

  然而,科幻作家越是想摆脱工具属性和科学乐观主义,与科学科普界的论战就越激烈,终于演变为“姓社姓资”的大批判。“清理精神污染”运动瞄准科幻,科学高塔发射出的“死光”,指向每个怀疑和意图逃离科学“乐园”的人。首当其冲的郑文光因激动而突发中风,叶永烈就此搁笔,萧建亨、童恩正星散海外。全国百余家科幻报刊停刊,宇宙坍缩了。仅成都《科学文艺》获准自负盈亏,离开体制,逃出母宇宙。

  多年后,叶永烈仍心有余悸:想用个巨大玻璃碗罩住上海,让冬夜不再寒冷。可这玻璃原料何来?为何超出国家产能?夏天怎么掀开?“别,别这么幻想了……”(《五更寒梦》)

  新星纪元

  赛博人类的崛起

  上世纪80年代末的一个夏夜,出差北京的青年刘慈欣被一个噩梦惊醒:无尽的雪原上刮着狂风。天上的不知是太阳还是星星,发出刺目的蓝光。一支由孩子组成的方阵,端着有寒光四射刺刀的步枪,唱着不知名的歌整齐行进着……

  这噩梦催生了长篇科幻《超新星纪元》——所有成年人因为“死星”爆发而不久于人世,留给茫然无助的孩子们一个空荡荡的世界。

  新老世代交替和冲突是90年代初的主题,也是当时中国科幻的写照。长生的老者哀叹世风日下,迷茫的青年驾驶“钢铁飞蝗”横冲直撞,明星偶像被选来领导社会,往日幽灵在数字网络里徘徊(刘慈欣,《中国2185》);“一切坚固的都烟消云散了”,对于年轻一代,父辈为之奋斗终生的宏大理想变得永不可解,一如遍布宇宙、坚不可摧的巨大墓碑,也可以一瞬间消失无踪(韩松,《宇宙墓碑》)。

  离开体制的《科学文艺》已更名《科幻世界》,在大众读者支持下发展壮大,每年举办银河奖征文,成为新科幻作家的摇篮。

  中国科幻再起的标志,也是一个多重意义上的“父子交接”的故事。工程师王晋康给10岁儿子讲故事,讲的是,老一辈自然人如何放弃执着,将世界交给脑后植入芯片的“新智人”。从此人的地位由其植入智能决定,就连激情都经过精密计算。“就像我们的祖先从树上下来之后就失去了尾巴……我们将沿着造物主划定之路,不可逆转地前进,不管是走向天堂还是地狱。”(王晋康,《亚当回归》)

  在新星纪元,科技(现代化)不再是福音,它冲击和颠覆既有伦理和社会秩序,乃是一种必然。其间的失控状态和个体抉择,是最迷人的科幻主题。科学家角色不但不再是先知,而且屡屡沦为妄图用黑科技统治世界的大反派。而主人公常是身负异禀、误闯科学疆域的平民英雄。

  科幻作家也不再是科学家,而是科幻迷。他们多是工程师和理工科学生,他们习惯用键盘写作,是中国第一代网民,年纪轻轻就经历了由农业社会到信息社会的巨变。但是即便在北京,具备这些素养的科幻迷仍寥若晨星。他们曾在手抄本和自办刊物上互传信号,也曾千里赴会,抱团取暖,一整天只聊科幻。

  互联网,这源于美军的技术甫一接入中国高校,年轻人们便自我赛博格化,准备在知识经济中占据主动。星河的《决斗在网络》(1996)第一次呈现着赛博格化生活,年轻人网上逛街,网上恋爱,网上化作病毒代码跟情敌决斗,将意识一分为三捉对厮杀。

  在外国作品和好莱坞大片的启发下,中国科幻开辟了新疆域——时间旅行、平行宇宙和赛博空间。稳定时空破碎,过去与未来、虚幻与真实开始交织。在故事里,你尽管穿越六层叠加的世界,去追踪邪恶科学家(何夕,《六道众生》),也可能悲惨地重复过同一天,既死且活着(柳文扬,《一日囚》);你可以开车兜着风,便无意间卷入部落民摧毁网络帝国的计划(宋宜昌、刘继安,《网络帝国》)……这些作品诞生时,还没上映《蝴蝶效应》《黑客帝国》和《盗梦空间》。新星纪元科幻写遍了所有对信息社会的希望和恐惧,20年后作品也仍无法超越。

  但沉溺网络也会造成“痴呆症”,在老人看来似被“电老虎”操控了心智。也许,父与子、自然人与赛博人终将和解,一同对付肆虐的网络病毒。怎么对付?两代科幻作家宋宜昌和刘慈欣给出的方案非常一致——弄断网线。

  狂飙纪元

  长征星海与冷酷平衡

  世贸中心双子塔烧成两团火球,轰然倒塌,全美国陷入分裂……这是韩松写于1999年的《2066之西行漫记》的开场一幕。人们说他预言了9·11,而他只说灵感源自在美国感受到的族群对立氛围。媒体说这是“中国世纪来了”。而韩松要问的是,如果美国崩溃、中国崛起,世界到底会好成什么样?

  刘慈欣正屡屡暴露他的军迷特质,他已经让“中美交战”三次了。一次他把世界交给孩子,结果中美孩子在南极演习中动了核弹!(《超新星纪元》)一次明明是讲宏观的量子叠加态,却发展为中国研发出降服美国的大杀器。(《球状闪电》)还有一次,主人公开着空间站撞进太阳,只为给我军创造三天的电磁静默。(《全频带阻塞干扰》)更不用提,他那些将第三世界国家用非常规战术抗击霸权主义的作品了。(《混沌蝴蝶》《魔鬼积木》《光荣与梦想》)

  大国崛起是时代命题。而刘慈欣热衷的宏伟工程,最能表达崛起的伟大与艰辛。气化煤装置燃烧的烈火(《地火》)、贯穿地核的“地球大炮”、让农村娃飞向太空的“中国太阳”、能模拟全宇宙的超级计算机(《镜子》),以及高耸入云、以蓝色喷焰给人类希望的行星发动机(《流浪地球》)……大刘的重工业美学,其实填补了百年来缺失的、能象征中国的现代化意象。

  但大刘是孤独的。科幻界众所周知,一项技术普及之时,便是它退出科幻之时。因为人们不再新奇,也不再恐惧。新世纪初,太空探索、数字网络题材的科幻逐渐稀少。与科幻相比,奇幻题材更受追捧:要上天,何不骑上扫把或狮鹫;外星人,哪有精怪妖狐迷人;回到过去,不如直接穿越吧。感觉科学原理束缚了情节,又厌倦“软硬科幻之争”的作家,相继转写奇幻。中国科幻面临衰落的危机。

  这时,《三体》开始连载。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熟悉了。

  《三体》三部曲的真正主角不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科学家精英们,而是整个人类种群,或整个“零道德宇宙”。这是关于人类社会秩序和道德在末日前如何演化的思维实验,也是对一个遍布文明的宇宙模型的演算——那是他曾在电脑上推演过的模型。大刘的结论是,道德应随物质条件而演化,“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而个体为种群/文明而牺牲却是道德的。渺小的地球文明为坚守人之为人的底线,直到最后一刻,或许三部曲中最动人的篇章。

  《三体》故事是完全中国化的,是现代中国的预言,也是背负“启蒙”使命的科幻小说的终章。科技落后的人类,便是现代中国的对应物。意识到“适者生存”的人类,必须以巨大的人道代价,方能勉强救亡图存。但当艰苦奋斗的人类终于飞向宇宙时,面对的却是仍个拥挤不堪、弱肉强食的“黑暗森林”,必须牺牲道德,即“人类性”。于是,刘慈欣的地缘政治思考再次派上用场,把宇宙类比为冷战世界。地球文明只有用类似“核捆绑”的威慑战略,实现脆弱的平衡。

  废土纪元

  垃圾人会梦见红海洋?

  站在“现实版《三体》红岸基地”——FAST望远镜下,比星空更震撼的是,那里曾是贫困村。

  寻找宇宙射线的灰色铝钛板,悬于木瓦房和庄稼田上空,张力十足,这就像中国各地的景象一样。贵州农民在工厂流水线制作出口纽约的玩具,高速列车在雾霾中穿梭,光洁的“巨蛋”建在六百年的紫宫殿旁,佝偻的上班族用手机收看冰下捕鱼的直播……这是正在飞速变幻的中国,传统与科技感层层叠加后的诡异光景,有人称之为“中托邦”(Sino-topia)。

  怪诞感在韩松的《地铁》《高铁》等书中演化为惊悚。列车明明撞毁成了一片废墟,却依然在行驶!生还的乘客永远找不到列车长,也到不了车头;长期封闭行驶首先改变性观念,然后人长出了尾巴、鳞片或鳃,最后连时空规律也改变了。主人公发现,高铁已自成一个宇宙。以“鬼魅现实”呈现片面发展中人的异化,是韩松不变的主题。他说“把现实写下来就是科幻”,为此他接连写过“宇宙就是一块再生砖”、“宇宙就是一台安检仪”、“宇宙就是一所医院”。而如今他感慨“科幻写不过现实”。

  在新的科幻纪元,“造福全人类”的科技不会有了,也许从未有过。在新技术试验期,广大平民可能默默成为试验品,其中间或诞生一两个超级英雄;而在技术成熟期,投资开发技术的精英阶层自然先享其成,用以加固他们的精英地位。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基因修饰、脑机接口,难保不是这种技术。

  郝景芳在科幻作品中传达对阶层固化担忧,赢得世界科幻迷的关注。韩松的小品文《十环,或二零三八年,北京四十二分钟》,则点出未来操控人们生活的商业寡头,正是今天风头正盛的科创企业:某电商包揽物质交换,某网游公司控制青少年,手机厂商出品性机器人,隐私数据完全共享……这哪里是未来北京城,俨然是当下都市人的焦虑分布地图。

  陈楸帆取材自家乡的《荒潮》,则揭示这些科创企业的产业链,早已造成“人类”的非人化:在电子垃圾岛密密麻麻的工棚,成百上千外地劳工徒手拆解电子废料,任凭重金属酸雾、烧焦电路板的黑烟,被海风拌匀后,沾染全身,钻入鼻孔。他们牺牲健康和生命,赚取果腹之物,建筑起新富们的奢靡繁华,却被弃之为“垃圾人”。然而,他们拒绝跨国公司的环保项目,怕机器抢走自己的饭碗!

  今日中国科幻已涵盖从黄金时代、新浪潮、赛博朋克、科幻现实主义到惊奇冒险、架空历史、日系清新等世界科幻所有风格,鲜有人提起“姓科姓文之争”“硬软科幻之别”,更遑论百年前的启蒙重任。

  最近四十年里,中国科幻的素材库从几条公理、几本译著,扩展到影视音游全媒体,中国的科技同步于世界前沿,科技革命的新技术不断嵌入现实,科幻作家的想象力却未见得拓展。

  世界科幻一直是中国科幻大树的源头活水。八十年代第二次科幻热潮的中兴代作家们,极力扬弃世界科幻设定,使其为中国化的主题服务;九十年代至今的第三次热潮中,模仿和借鉴外国科幻风格和主题,频繁拼贴、致敬国外经典桥段,乃至局部设定和情节的照搬,都屡见不鲜。刘慈欣也常说他“所有的作品都是对克拉克的拙劣模仿”。但新生代作家中,王晋康的黄土地情结、何夕的古典浪漫笔调、刘慈欣的苏式重工业记忆、韩松的汉字意象迷宫,都令科幻想象依托于民族性。而在全球化时代,文学的民族性本就变得可疑。更新代作家笔下,中国与世界并无区别,世界科幻的任何风格都是可以轻松模仿的。

  与刘慈欣追求科幻作为“思维实验”不同,一批新作家称自己的流派为“科幻现实主义”,反映现实,介入现实。令人担忧的是,这类创作容易落入陷阱,抛弃科学想象,仅仅是把日常事务换些夸张的名词,达到新奇感。更何况,大家都记得,八十年代转向反映现实的郑文光、叶永烈,曾遇到了怎样的危险。

  放眼世界,科幻文学早已陷入停滞和衰落。科幻向来繁荣于发展日新月异的大国。如果要问“中国经验”能否给世界带来希望,那么首先该问的是,中国人对未来的想象力——中国科幻,能否开辟一个新的想象世界。

  也许有朝一日,对技术的想象成为我们的日常生活和思维习惯。那时科幻寿终正寝,它的启蒙使命终于完成,而想象的乐趣永存。

  □邱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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