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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山和雪山之间》 光阴过客,在山间逆旅

2020年08月29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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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之树为大果红杉。作者乔阳曾随多年相熟的藏区牧民一道去往此山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牧民离开,她独自住在牛棚,砍柴、生火、打酥油茶,过着半自给自足的生活。
《象语者》告诉读者一个事实,在南非,绝大多数南非人并没有真正见过大象,当地最后一头自由漫步的大象在一个世纪以前就被杀死了。图为纪录片《象牙游戏》(2016)剧照。
《在雪山和雪山之间》
作者:乔阳
版本:乐府文化·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20年7月
《象语者》
作者:(南非)劳伦斯·安东尼、(英)格雷厄姆·斯彭斯
译者:邬明晶、张宇
版本: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20年7月

  我们自始至终是自然的一部分,只不过有时可能忘记了这一件事。尚未被改造的或尚未完全改造的世界,被区分出来叫“自然”。多年来,《在雪山和雪山之间》作者乔阳在雪山间独自浪游。“委顿的城市”“机巧的人心”——她的自然文学让人看到梭罗的痕迹。

  人类中心主义塑造了我们所熟悉的世界。人类不停侵占野生动物的领地,甚至对野生动物进行围捕和偷猎。《象语者》则让读者看到一种跨越物种沟通和交流的极大可能。这一可能还产生了一则关于人与野生大象不可思议的真实故事。

  2012年,61岁国际环保主义者、象语者劳伦斯·安东尼在一场题为“提升国际对犀牛偷猎危机的认知”的演讲中突发心脏病去世。次日,21头野象,走了12个小时,来到逝者的木屋外守候着。它们是安东尼从枪口救下的七头野象及它们繁衍的一个大家庭。

  成书

  人届中年回望来处

  “梅里雪山是怒山山脉的一段,这里是三江并流的核心区域,云岭山脉、怒山山脉、高黎贡山从东到西依次排列,在雪山与雪山之间,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以及最西侧的独龙江,在峡谷间前行。这里是比我的家乡‘更大’的自然。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多年,时间流逝,我仍然像孩子一样任性,总是能给自己找到无事可做的理由,保持着游荡的习性。”

  在《在雪山和雪山之间》的第十页看到游荡这两个字出现的时候,我心里十分笃定,深知这本书许诺了与真正的荒野相连的惊喜与感动。就像约翰·缪尔夏日走过内华达山间,娜恩·谢泼德是苏格兰凯恩戈姆山中的“游民”,作者乔阳也是梅里雪山间独自浪游的人,她进入冰川和森林,聆听风声和鸟鸣,细看高原流石滩上每一朵矮小却无比美丽的野花,将自我交付自然,全部的感官只为它们打开。乔阳本名张乔阳,七零后,出生在四川小城,少年时的她敢在岷江洪水的漩涡中游戏,“安静地被带到水下浑浊的深处,再由它带领近水面,沿着切线方向奋力游出,……把握危险边缘的精妙平衡带来的刺激”。父亲年轻时经常出差,游遍大江南北,对各地风景的描述引发她对地理学的痴迷,饭桌上的话题是季风、洋流、未曾经历的航行。

  乔阳二十几岁就开始四处旅行,云南是她常常游走的地方,也成为她最终的落脚之处。她并不只是游玩,也参与公益,在德钦认识了普利藏文学校的创办人阿牛,靠自己的审计专业,帮这所民办慈善学校建立资金捐款的监督制度,参与学校管理约有八年之久。2002年开始她在飞来寺经营一家餐吧,2009年因旅游发展而“后退”到更加安静的雾浓顶村,与先生一起带领团队建造并经营雪山旅馆“季候鸟”,两处都是面朝雪山,可坐观日出。又过了几年,她有了一个儿子,闲时会带着七个月大的孩子上到五千米的海拔去看花。当孩子到了读书年龄,她和家人离开了雪山,在大理定居,而她觉得大理太吵,而且 “总不能真正天黑”,每年仍然拿出几个时段回到森林和牧场。

  《在雪山和雪山之间》成书于乔阳离开雾浓顶村后的日子,是人届中年回望自己的来处,描摹那记忆和行旅中的自然,以此考量一己与自然关系的本质。滇西北这一地区独特的地理气候和人文历史为她的自然写作提供了宏大的背景和丰饶的资源,但在多数时候,乔阳把自我安放在她的山林和“天空花园”(野花盛开的高山流石滩),她心心念念的是“看到自然的规则”,稳健的语调下有深沉的底气,这底气便来自她对这片山脉与其间生灵的体悟,这是她心中“目前尚存的、少有的仍然具备并且彰显着自然伟大力量的地方之一”。

  体认

  到雪山里长久漫游

  乔阳书写自然展现了比较恢弘的空间想象力。三江并流的横断山区是热爱地理之人的宝地,对乔阳尤其如此,每一阵风来的时候,她都心生感动,想到那风是来自遥远的孟加拉湾,越过层层屏障才到达此地。她听得到陡峭峡谷的热气流急速上升的声音,预料到山麓的锋面雨就要形成。我喜欢读她写风的生成:“风从峡谷里起来的时间,也是在两三点之后,早上峡谷吸取阳光的热量,一切逐渐升腾,上升的气流到了最高的极限,饱满和虚空同时存在,生成了风。风忙忙碌碌,它是喜欢平衡的事物。”自然之道仿佛在某些时刻被她窥见了真相。

  她对雪山的体认有一个由宏观到微观的过程,起初只见雪山。经营旅馆的那些年她在微博上播报日出,远方的游人总是为雪山而来。梅里雪山,又名太子雪山,是当地藏民心中的神山,常年云雾缭绕,远来的游人不一定得见真身,“日照金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话。十四年前的夏天我和朋友带着一对美国夫妇在中甸游玩,一行五人傍晚来到德钦,走进了飞来寺的季候鸟吧,我们何等幸运,夕照中的雪峰云蒸霞蔚,却将真容呈现。有一个人跟我们说,你们是有缘之人。我不记得那个人的样子,但是记得她的声音,那一定就是乔阳。那晚我们在灯光温暖的酒吧里坐观窗外,云天变幻,后来雷声轰鸣,闪电从更高的空中划下巨大的折线,每一个瞬间都把雪峰照亮,我坐在窗边痴痴地看,那一晚目睹了多少个这样的瞬间,没有计数。现在隔了这么多年,这情景依然清晰,回忆起来依然令人心驰神迷。

  仅仅是雪山和云天的光影变化,就可以让人凝望十年甚至终生也不厌倦,让人时隔数载仍铭记在怀,而乔阳是要走到雪山里去的:“看到花,后来看到树和灌丛,再后来看到苔藓地衣,看到森林、昆虫与飞鸟”。这让我想起苏格兰作家娜恩·谢泼德在《活山》中所写:“起初我寻求的只是感官上的满足,追逐着高度、运动、速度、距离带来的感觉……随着年岁渐长,我不再那么自负,这才开始发现大山本身。”这是长久地漫游在一个博大的自然地域中的回报。

  出色的自然文学作品除了描写博物学视角下的自然,也多有书写者在自然中如何觉察自我。美国国家公园之父约翰·缪尔有言:我们置身于自然的时候才苏醒过来。渺无人迹的壮阔荒野让个体无处躲避地意识到自身的微茫存在,观者有时欢歌吟咏,有时惊动敬畏,有时静观自持,有时深沉省思,因人的气质修为而异,因外界和内在的状态而异。乔阳的状态,基本上是在欢喜咏叹和静观自省中摆动。

  叩问

  不甘与疑问都来自时间

  “我不能只赞颂风景和事物的美好”,在流石滩植物考察和山中生活的记述中,乔阳屡屡穿插更多的问题:个体与系统、文明与荒野,少数族群的身份认同,环保与开发。

  乔阳在雪山脚下经营旅店十八年,她看到旅游业如何在那片起初少有远方游客到达的边地发展起来,看到飞来寺从只有她的一个餐吧,到街上开满饭馆旅店。她选择后退,退到离雪山更远的雾浓顶村,村中大概不超过十家藏民居住。她继续开旅店。这一番经历决定了乔阳论及这些议题时的立场。她有现世的关怀但绝不摇旗呐喊,因她深知世事环环相扣,无法跳出来片面地谈论某个议题,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旅游的发展导致环境和植被的破坏,她只淡淡几笔:“十来年前,我在流石滩上几乎常见的梭砂贝母,今日需要以石堆标明才可见,而这指甲大小的鳞茎,需要跪在流石滩上用手刨出,市场收购价大约500元一斤”。对于环保主义,她似乎持一种怀疑,不知是否因为见过太多泛泛空谈的人:“有一天我们也许会厌倦谈论环保,而把精力投入到对自然的爱以及整理自己的日常举动中”。

  而在具体的情境中,她给我的感觉是随时挺身而出,捍卫荒野,当她看到流石滩上的一支本地藏人的越野摩托车队,便“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或者被打”,可是她依然先讲简单道理,人类与自然,不同“民族的人”之间的关系。终有一藏族青年耐心听她讲完,且劝车队离去。

  她称自己是这片土地的外人。她心里永远有一个阿尼作为参照,雾浓顶村的藏族爷爷,他代表着土地与人和谐相处的传统,也是行将逝去的生活和生产方式。在记述这些的时候,她怀旧,却没有软弱的感伤。

  她同时意识到“外人”的局限。“我无法在任何地方假装客观地讨论深入的民族或自然问题,因为我无法漠视他们逐渐成为自己土地的局外人那种内心的惶恐。”

  “时间”,最初和最终的不甘和疑问都来自时间,谁让我们是一介凡夫,是光阴的过客,在天地间逆旅。乔阳以对时间的思索作结,她可能的答案仍从大地上来:“大地上每一轮植物在重新开始的那一个春天死去,或者又重新站立好姿态,活泼泼地开始前行,我们一样。天地没有涯际,我要走在更广阔和更本质的方向。”这结尾处的信心和希望如此有力,给予我的震动不啻多年前读到《瓦尔登湖》的终句:“更多的黎明将要到来。太阳只不过是一颗晨星。”

  □周玮

  到来

  从“九”到“七”

  劳伦斯·安东尼居住在南非祖鲁兰地区,为了保护野生动物,他倾尽所有买下一个名叫“苏拉苏拉”的自然保护区。一天,安东尼接到一个老朋友的电话,老朋友建议他接纳另一地的九头野生大象。安东尼高兴地当即应允。九头大象的原主人要求安东尼必须在两周内把这九头大象弄走,若在两周内做不到,原主人便会就地枪决它们,因为这九头野生大象太捣蛋坏事了。

  安东尼非常高兴,他名下的苏拉苏拉丛林会给它们最好的生存环境!

  苏拉苏拉丛林原本是历史上一个著名的狩猎胜地,一直吸引着有钱的客人来猎杀羚羊等野生动物。安东尼的理想是要把这片原始丛林建成一个生态旅游保护区,禁止狩猎和放牧。这样做的最大好处是让当地那些在苦苦挣扎中谋求生存的部落成员直接获得就业机会。

  安东尼对非洲大地爱得深沉,他从小跟着父母生活在津巴布韦、赞比亚和马拉维广袤的天空下,光着脚丫跟非洲孩子们自由奔跑在这片大地上。安东尼认为没有什么比呼吸荒野气息更能让人充满活力的了,在他眼里——雨后的土壤更加肥沃,里面的生命使劲儿地往上生长,把大地都带得颤巍巍,散发出浓郁的泥土的芬芳。

  在安东尼看来,大象是原始非洲最完美的象征,苏拉苏拉的自然环境就是大象这种巨型动物的天堂乐园。安东尼要把一群野性的大象带回它们的原始老家,为此,安东尼必须在两周内修出20英里长的拉了电网的防护围栏,让这群爱惹事的大象逃不出这片丛林到处去撒野干坏事。

  接回九头野生大象的行程险象环生,一头母象和她的孩子被人枪杀,真正来到苏拉苏拉的,只有七头。整个过程正如我们在电影《侏罗纪公园》里边看到的那样,人对恐龙不友好,人也遭到了曾经生活在地球上的巨无霸恐龙的肆意蹂躏。要知道,若从大象的角度看,它们唯一的敌人就是人类。大象害怕人类手里的猎枪,而人类在心理上也惧怕大象的体量和蛮力,相互防备惧怕的物种之间,怎么沟通相处呢?难道只有一条路径——人类想方设法驯化它们,遏制它们的天性?安东尼不想那样干,他是一个理解自由的人,一个有耐心有爱心接纳天性的人,更是一个与自然对话的人。

  逃亡

  屁股靠在一起,头一致朝外

  接回七头大象的第一天就发生了最恐怖的事,七头大象在身心疲惫的主人呼呼大睡的时候突破了那道瞬间可释放8000伏电流的防护围栏,胜利大逃亡!智慧的大象,竟然没有被电流击到。两头为首的母象用她们的蛮力撞倒了一棵电网旁边九米多高的大树,大树倒下时,把护栏电线弄断了。

  被人惹怒的这群大象,野性的大象,它们会袭击人,肚子饿了会去人居处找粮食。安东尼急坏了,他找来最忠诚的当地朋友和护林员们开始拼命地追寻这群逃跑野象的踪迹。有当地人不想让安东尼找到这群大象,因为大象乱闯的时候对当地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危害极大,他们只想射杀大象以除后患。安东尼请来有飞机的朋友帮他空中侦查大象的行踪,找到大象时又请人家冒险低飞着驱赶这群大象回到苏拉苏拉。

  可是那群亲眼目睹过亲人被枪杀的野象意志力超强,在母象娜娜的率领下,在飞机驱赶它们到达苏拉苏拉丛林仅有15码的距离时,她怒不可遏地突然停下脚步,开始组织家人围拢成典型的防御阵形,它们屁股靠在一起,头一致朝外,用这个沉默而坚定的姿势表明它们不向人类投降的决心和立场,摆出了人类也曾用来抗击敌人的阵式。

  随后不断传来消息,这群大象已经去到有人居住的小镇捣乱。各个部落的首领们要求安东尼前去谈判,要求先猎杀七头野蛮大象中那两头壮年母象。安东尼苦苦哀求劝说,希望他们网开一面。最后商讨的结果是对两头带头闹事的大象暂缓执行死刑。当地野生动物保护组织获知此消息后给了安东尼有力的支援,他们用麻醉飞镖把七头大象麻翻后,用巨型拖车把它们送回了苏拉苏拉丛林。

  七头大象终于回到了苏拉,苏拉草原。令安东尼不安的是,他发现每天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个时刻,两头母象都带着家人伺机突破重围走向自由。安东尼再也不想让它们逃出去了,因为逃出去的它们只有死路一条,任何人只要有枪都可以射杀它们。安东尼不知道如何让这群烦躁的大象安静下来,接受新家园的安排。无奈之时,当初介绍安东尼收养这群野象的那位女士打来电话,说是她认识一位女巫师,她有超自然的力量,她能跟野生动物沟通交流。在非洲这片神奇的大地上,人们普遍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觉得这就像呼吸一样寻常。

  巫师很快来到苏拉苏拉,她神神鬼鬼地走了一圈,便指着安东尼最喜欢的一株野生无花果树说,树里边住着一个邪灵,要把那个邪灵赶走,这群大象才会安静。巫师围着那棵树念咒语,一旁的安东尼并不认为巫师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因为是老朋友的介绍,便让她自由发挥。

  信任

  重建交流的自然能力

  安东尼渐渐察觉,在与这群野生大象的对抗中,他的心头也会闪现骄傲和自豪——这群他接纳的大象野孩子们真的很非凡,很智慧,非比寻常。在逃跑的路上,七头大象组成的象群会临时分成三伙,两头母象各带着它们的两个孩子,一头公象独自行动,但是在禁猎区,它们又会重新集合到一起,它们这种行为智慧,这种交流和沟通已经挑战了安东尼的人类理解能力,大象们分别行动,在黑暗中没有指南针没有无线电精准定位,相距七英里远,却能够在茂密丛林中重新汇聚在特定的安全地点,太不可思议了!动物学家们认为大象可以通过它们的胃部发出低频的隆隆声,这种声音的频率太低了,人类根本听不到,也有人说它们是通过脚来感觉震动,以获得同伴的信息。

  在安东尼的眼里这是一群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智慧的动物,它们为了群体的生存,不惜牺牲个体的生命,而与命运抗争;它们为了坚守自由和尊严,不惜长途劳顿,不惧电击,只为冲出人类架设的笼子,奔向小溪和丛林。

  来到苏拉苏拉的女巫师继续每天喃喃自语地与远处的大象“交流”着,安东尼并不认为人和动物交流这样的事情在现实中能实现。但安东尼还是决定自己也尝试着跟这群大象交流,比如态度和蔼地跟它们说说人话,最重要的是他无论白天和黑夜,都不想再与它们分开了,他要生活在它们身边,他想,得有人关心它们,陪伴它们,这样它们也许还有救。

  离大象越来越近,安东尼与头象娜娜之间有了最初的相互凝视和理解!与它们越接触,安东尼越明白一个道理,在动物王国里沟通与交流,就像微风拂面一样自然,然而习惯了都市喧闹生活的人们早已遗忘了祖先们凭借本能便知晓理解自然的一些本事。大自然是活生生的,所有生灵,人类都该倾听它们并且回应它们自然的低语。

  女巫师被安东尼礼貌地撵走了,巫师离开后的一天,安东尼突然发现那株他很喜欢的好生生的无花果树的叶子开始扑扑簌簌的掉落,无花果树死了,这让安东尼非常惊讶。安东尼越来越近地走向象群,他对着它们说人话:娜娜,小姑娘,这里是你的新家,这里是你们的乐园,你们好好的生活在这里吧……多年过去,安东尼终于成了懂象语者,大象也回报了他诚意和友善。

  《象语者》这本书里额外附了一张书签式图片,图片上正是一头大象伸出长鼻子,安东尼张开手臂要拥抱大象的样子,他与它显然是相互信任的老朋友了。“如果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有笼子,我希望是一个空空的笼子。”——这是《象语者》的结束语。我对他这句活的理解是,任何生命的身心灵都应该自在地徜徉在天地之间。

  □半夏(自然随笔写作者、生物多样保护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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