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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界河的人 潮白河边的防疫村事儿

2021年02月02日 星期二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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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5日,潮白河边。
尹宝利站在河边的值班室前。 新京报记者 海阳 摄

  在古稀之年,通州区尹家河村的村民尹宝利有了一份新工作——值守北京与河北的界河——潮白河。

  一场疫情,让从不停歇的渡口关停了,也让家门前熟悉的河流成为抵御病毒的第一道屏障。河北疫情暴发以来,尹宝利和其他5名村民一起,2人一班,24小时无间隙地守在渡口。

  他们的身后及对岸,两个地处京冀交界地的村庄也运转了起来,村口设卡、村内巡逻、控制外出,一样没落下。

  尹宝利今年70岁,看着河水流淌了70年。他对潮白河的温存记忆,令有些枯燥的守河工作亲切了几分。采访这天是1月25日,尹宝利在谈话间隙蓦然发现,潮白河已封河整一年了。

  守河

  2020年1月24日,正值除夕夜,尹家河村村委会主任王学森接到上级单位电话,要求在村口设卡,并逐户摸排村中外来人员。任务来得太快,他询问上级,明天再做行不行?得到的答复很干脆,“不行。”

  当时,是武汉关闭离汉通道的第二天,全国累计报告新冠肺炎确诊病例830例,一场风暴正在袭来。位于北京东部边界的西集镇也加大了防疫力度。

  2020年1月25日,渡口停摆,船只被锁在了对岸的王店子村。尹家河村这头新修了一间板房,作为值班室。小屋的门正对着渡口,挂的牌子上写着“治安检查卡口”。屋里陈设简单,除桌椅外还摆了两张上下铺,一台空调,一个盛放84消毒液的水盆。

  起初,渡口的执勤工作交给村里年轻人来做。后来随着复工复产,年轻人外出上班,便由村里上了岁数的老人轮班。每班1人,三班倒值守,主要任务是防止有人偷渡过河——即使渡口停了,许多村民家中也有渔船。

  值守工作也得到了技术手段的帮助。2019年下半年,尹家河村的渡口增设了一组监控探头,监控区域覆盖渡口周边。这套设备还可对进出渡口的人员进行人脸识别,并与公安部门联网。如今,这一技术手段用以防止“偷渡”行为。

  除了渡口外,尹家河村还有长达1.4公里长的河岸线。这是村里社区保安的巡逻范围。

  2019年,王学峰通过考试,获聘成为社区保安。每天7时30分,他和搭档开始巡逻,两人将村里大小街巷全部走过,包括整条河岸线,然后再一遍遍重复这一过程,直到17时30分下班。

  工作枯燥而劳累,主要内容为防火防盗,疫情出现后,又增加了一项,提醒村民戴口罩、少聚集。王学峰每天都能走几万步,数不清要在村里巡逻多少趟,只知道必须把脚步放得很慢,缓缓踱着步子,“否则第二天脚会又肿又痛。”

  河与村庄

  通13路公交车向东笔直行驶,道路的尽头是终点站尹家河村。这里是北京的东部边界,与河北香河的王店子村隔潮白河相望。一艘摆渡船往返其间,将两地的生活连接起来。

  村民们已说不清摆渡到底始于哪年,但根据流传下来的摆渡人故事,估算渡口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

  探亲访友是渡河的一大目的。尹宝利回忆,过去,有王店子村人嫁到尹家河村来,就会物色身边单身男女,给老家的亲戚朋友牵线做媒。几代人下来,尹家河村有一半的家庭与对岸沾亲。两村说着同一口方言,关系与邻里无异。有的老人坐船到对岸,只为和老友杀两盘棋。

  物质匮乏的年代,水面不到现在一半宽的潮白河承载了尹宝利的童年。读小学时,他夏天逃课去河里游泳、捉鱼,看了《林海雪原》后,觉得滑雪特别帅,冬天就自己动手在木板上钉钉子,去潮白河上“溜冰”。如今,溜冰鞋变得常见,但溜冰的人不见了,“现在孩子玩的东西太多了,手机上什么都有。”尹宝利很感慨。

  尹宝利将自己接过值守渡口工作的动机解释为“爱好”,“我是河岸边长大的,愿意在河岸边待着。”

  疫情再起

  一月初,河北石家庄出现新冠肺炎新增确诊病例,环京地带的防疫工作随之紧绷了起来。尹宝利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值守渡口的。

  此前,他在村子西边的进村口执勤。自一月初河北疫情暴发后,尹家河村加大了防控力度,渡口前的岗哨从1人1班增加到2人1班。村里也增派了志愿者进行巡逻。

  一夜之间,河面再度封闭了。去年12月底,同往年一样,冰面冻到30厘米厚,便宣告冰钓季的开始。之前疫情缓和的时候,钓鱼爱好者们在小马扎上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饿了就用方便面和小点心充饥。两岸的值守者默许他们上冰,但禁止跨河到对岸去。

  王学峰看到过一百多人同时垂钓的盛况。直到今天,冰面上还能看到成片的小黑点,那是钓鱼客用电钻或手摇钻头打出的小洞。

  守河第一天,尹宝利先后拦下了几十名钓鱼客,“最远的是从河北唐山来的,就为了来这里钓鱼。”钓鱼受阻的来客们倒也通情达理,抗争几句,抱怨几句,便驾车回去了,没有不听劝的。

  除此之外,他还要把走到冰面上的村民劝回去,“几乎没有,要有也是村里的小孩子。”尹宝利从没见过对岸的人偷偷踩冰过河,“我们不想他们过来,人家也不想我们过去。”

  王学峰也开始提防有人偷溜上冰。十多天前,他看到一位认识的王店子村村民站在冰面上,“我喊他回去,他说我站在河北界内,没上你北京市去。”王学峰一看,他还真没跨过河道中心线,“我说那也不行啊,现在疫情,你不能过来。”两个人隔着老远斗了会儿嘴,村民扭头回去了。

  一月中旬,潮白河上游放水,冰面抬高,沿岸两侧随之出现两道狭长的“护城河”。不少村民猜测这也是防疫手段之一,让人走上冰面变得更加困难,同时也防止渡口停泊的船只在冰里冻坏。

  过年

  今年初,尹家河村的村口安装了电动道闸杆,以及人脸识别系统。本村村民可以“刷脸”通过,外来访客则要在两名“全副武装”的防疫人员引导下,扫健康码或登记进入。

  除了进入,村民的外出也受到一定限制。快递送到西集镇上,村委会干部开车统一取回来,再逐一打电话通知村民来取。同时,替腿脚不便的老人买药的工作也被村干部一并揽下来了。村委会干部赵雅丽考虑着,视疫情发展,如有必要,村委会还可以承担起采购年货的工作,尽可能减少村民与外界的接触。

  在老一辈人口中,尹家河村的年味一年比一年弱。流传下来的那些过年风俗,如门前撒芝麻杆、磕头拜年、放鞭炮等都不再时兴。讲究点的村民,大年初一串门拜年时还会作个揖。如今由于疫情,多人聚集的行为也可能受限。今年或将成为年味最淡的一年。

  赵雅丽的娘家在王店子村。渡口关闭后,需要驱车十多公里绕路回家,河北疫情暴发以来,她索性打消了回家省亲的念头,如今已经三个月没回娘家了。

  今年过年,赵雅丽打算打视频电话给母亲拜年,还想从视频里看着妈妈吃饺子,排遣一下思念之情。

  尹宝利的女儿在丰台区生活,离大兴区比较近,他要求女儿得到许可再回村里过年。去年春节,尹家河村也限制了亲戚走动,尹宝利买来的猪、牛、羊、鱼全都剩下了,最后只好一个人闷头吃完,小孙女都担心他撑着。

  尹宝利或许要在渡口的值班室里度过春节。好在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他只需轮流和搭档外出站岗,剩下的时间在空调房里玩手机、看小说。如今已经看不到钓鱼客了,他有信心守住潮白河。

  寂静的夜里,尹宝利只听见潮白河冰块破碎的声音悠长深远,“咔嚓嚓,哗啦啦……”

  新京报记者 海阳 实习生 牛清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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