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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站广场执勤的武警

今年春运人少了,但我更怀念往年的繁忙

2021年02月02日 星期二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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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8日,郑嘉健(左)和双胞胎弟弟郑嘉康正在排练街舞。
1月28日,岗哨上的马建东。新京报记者 李木易 摄

  身着迷彩服,腰扎武装带,脚蹬作战靴,头戴护耳军帽,马建东在北京站站前广场的岗哨上站过了八个冬天。从去年开始,这一套执勤装备中,多加了一副口罩。

  武警北京站执勤点的岗哨正对着北京站广场的钟表。“咚——咚——咚——”的钟声敲进了马建东的心里,就像思念的共鸣。去年,他的班里新入伍了一名河南小战士郑嘉健,今年大年三十的那班岗,他和班排干部会继续坚守岗位,让新战士留在连队过个年,给家里打打电话。

  今年的“春运”冷清得让马建东“心里不是滋味”,他更怀念任务多、睡眠少、精神高度紧张、一片繁忙的春运景象,守护归乡人的回家路。

  岗哨上的除夕夜

  这将是马建东当兵后的第九个春节,作为武警北京市总队执勤二支队北京站执勤点的班长,此前八年里他有七年都是在部队过年,而且每一个跨年夜,都站在北京站广场执勤。“头几年我是新兵,跟着老兵守除夕夜,后来当了副班长、班长,更是要给自己排班执勤,尽量让新兵休息,给家人打电话。”

  马建东曾经是个“想家的新兵”。犹记得2013年春节,初一早晨天亮后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父母已经在电话前等了一夜,除夕的年夜饭、初一的饺子、家里装扮红火的年味儿一切如常,但只有老两口的春节显得格外冷清,备好的一桌菜一口也吃不下。

  没说几句,电话那头的母亲开始哽咽,“怎么过的年,吃得好不好,想家没有……”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马建东听着不是滋味,他让父母赶紧出门,和往年一样去姥姥家过年,“人多嘛,热闹,她就不会那么想我了。”

  此后的每年,情形也大多如此,电话往往在10分钟以内挂断。马建东不想让父母过多沉浸在思念里,他会起头说一些欢快的事,队里有什么庆祝活动,食堂年夜饭又有了新花样,收到了山东老家寄来的煎饼,太解馋了……

  母亲也比之前“冷静”了,但马建东知道,那不过是习惯了。过去,母亲是盯着手机等电话,近几年变成捧着手机等视频,接通后,这头是故作欢笑的马建东,那头是母亲的红眼圈儿。

  “黏人”的母亲

  2017年春节,马建东幸运地休了假,这是他离家多年来第一次陪在父母身边过除夕。从初一早上开始,母亲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拉着他走亲访友拜年。不少亲戚朋友多年未见,夸马建东懂事了,更加帅气稳重,在部队历练成熟了。

  母亲听了脸上写满骄傲,乐得合不拢嘴。那年22天的假期里,马建东就守在家里,等着被母亲招呼着出门,俩人形影不离。“我突然发现,我妈咋这么黏人了呢。”

  听到这话,郑嘉健有同感,黏人的母亲,他也有。

  19岁的郑嘉健是2020年9月入伍的新兵,一起从河南老家到北京参军的还有他的双胞胎弟弟郑嘉康,“我妈有多黏着我俩呢,以前出门逛街的时候她喜欢拉着我们,一边一个,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俩儿子。”

  当兵是郑嘉健的意思,小学时经常跟着爷爷看抗日剧、战争片,爷爷念叨,“男孩子就应该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当兵打仗,当过兵,才是真的男子汉。”当兵,从那时候起就在郑嘉健心里扎了根,中专毕业实习了一年后,他决定“不能再等了,得赶紧报名。”

  兄弟俩从小在一个班上学,形影不离,郑嘉健轻而易举动员了弟弟一起报名。八月底在当地武装部的安排下进行了半个月的集中隔离训练,其间不可以使用手机,这是兄弟俩和父母分开最久的一次。

  九月中旬,离开安阳到北京前,当地武装部组织了一场欢送大会。在那天的半个小时见面时间里,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他们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母亲收拾了两个鼓鼓囊囊的行李包,腹泻药、感冒药配备齐全,牙刷塞了十几只,毛巾带了四五条,郑嘉健笑话母亲没出息,还有点埋怨,“这些东西都买得到,你给我带上多沉啊。”如今回想起来,他仍然忍不住大笑,“你知道我妈给我带的最没用的是啥?是面膜。”

  郑嘉健说,后来父亲在电话里告诉他,他们坐高铁离开后,母亲在家足足哭了一个星期。

  “在家说话有分量”的男子汉

  三个多月的新兵训练结束后,郑嘉健和郑嘉康被分配在同一个支队的不同中队,郑嘉康在中国美术馆站岗,郑嘉健在北京站执勤。

  前往支队后的兄弟俩很少见面,只能在可以使用手机的固定时间联系对方,“有时候我刚刚打开微信要和他说话,他就先给我发消息了,很默契。”最近倒是有了朝夕相处的时间,机关组织春节文艺表演,兄弟二人参与一个街舞节目,连续一周左右一起吃住排练。

  但兄弟俩很少主动与父母打电话或者视频,郑嘉健说“不想家”,理由是,“男子汉,哪有那么多事。”

  母亲对兄弟俩选择入伍颇为不满,她希望孩子都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待在她身边。但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反而觉得母亲婆婆妈妈,过分贪恋儿女情长。

  郑嘉健还是孩子心性,别别扭扭,嘴硬心软。最近,他从入伍后攒到现在的5000多元补贴里拿出3000元发给了母亲,叮嘱她过年买件漂亮衣服。

  “我妈啊,一直就是个会过日子的家庭主妇,日子过得精打细算,给我们俩吃的喝的什么都舍得,自己花钱就很抠。”母亲的不舍得,郑嘉健看在眼里,逛街时她先看衣服的价签,常常看完后若无其事地放回原位。

  这笔钱母亲没有收,而是发来一句,“谢谢你孩子。”

  母亲的“谢谢”让一向喊着“不想家”的郑嘉健难受了,“我妈养我19年,我和她要了多少次钱啊,从没说过谢谢。我给我妈钱,她竟然说谢谢。”他偷偷在电话里叮嘱父亲,“少喝点酒,不要惹我妈生气。”

  后来他还打电话向母亲问情况,知道父亲确实“听话”后心满意足,“我感觉自己是个大人了,在家说话有了分量。”

  突然闲下来的春运

  自从马建东入伍,父母的心也跟着来了北京,知道他要在外站岗,北京的天气预报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新冠疫情这一年,只要北京有新增病例,父母就要免不了反复叮嘱“戴好口罩,勤消毒”。

  北京站作为北京重要的交通枢纽,每年暑运、春运、五一、国庆,数万旅客拎着大包小裹挤在站前广场。岗哨位于车站站前广场,两人一组执勤。

  半米多高的岗哨台让战士们有视觉优势,马建东经常一眼就能看到人群中上了年纪的人,径直走到岗哨前,因站岗期间不能擅自离岗,他从对讲机里喊来战友,“这儿有位老人需要帮助,过来一下。”

  站岗执勤除了挺直的腰板会酸,更累的是眼和脑。北京站人员密度大,流动大,不确定性因素多,马建东只要在岗,眼睛和大脑都处于紧绷状态。太阳镜背后的那双眼,帮民警抓到过窃贼,帮走失老人找到过亲属,也瞅准时机阻止过袭击战友的精神疾病患者。

  马建东至今还记得他初来北京站时的第一印象,“人太多了”。春运期间,除了要在岗哨站岗外,战士们还会被分组派往进站口、候车厅、站台等人员密集处巡逻巡视,任务比平时要重得多。

  今年的春运却显得格外“平淡”。马建东能明显感觉到北京站人流量与往年春运时相比相差甚远,熙熙攘攘返乡的年轻人、广场上跑来跑去的孩子、拎着大包小裹和北京特产的务工者都少了,“得有多少人和我们一样,不能回家过年了。”

  这让马建东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任务多、睡眠少、精神高度紧张、一片繁忙的春运景象,倒是更让他怀念。守护归乡人的回家路,既是职责所在,他也心甘情愿。

  新京报记者 张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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