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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一群年轻人,依靠着简陋的漂流设备,从长江源头下水,经过186天的水上殊死搏斗,创造了首次无动力全程漂流的奇迹。“长漂”队11人遇难,杨勇和颜柯是活下来的亲历者。
自那之后,杨勇和颜柯均分别与他人组队,多次返回长江源。2021新年伊始,35年后再谈“长漂”早已语气平静的二人,决定一起重走源头区域,记录长江上游的点滴变迁。
面对野外靠监测点获取数据、室内靠计算器处理数据大行其道的现状,杨勇仍旧坚持认为,漂流、步行、驾车,这种地毯式摸底是调查研究江河地质状况的最好方式。
南源当曲:沼泽补水功能有限
1976年,国家首次对长江源头水系及其发源地进行科考,确定长江有三个源头——正源沱沱河、南源当曲、北源楚玛尔河。杨勇和颜柯此行正是想了解几十年过去后,长江三源呈现出的最新水源地特征。
草狐过路,牦牛过河,独狼踏冰,秃鹫分羊,野驴成群,远处还有奔跑的“白屁股”藏原羚……当曲上游的宽缓河谷,不仅是野生动物的天堂,如今也是西藏和青海几个乡的牧民聚集区,乡村建设发展迅速。
虽值隆冬河流冰封,仍能清楚分辨,当曲东岸支流水流大部分干涸或演变为季节性溪沟,汇入流量较小;西岸来自于唐古拉山脉几条冰川消融形成的支流、湖泊是补给当曲水量的主要河流。
巴木茸神山,最高峰海拔5800多米,这里的峡谷是当曲往下与沱沱河交汇时流经的第一个峡谷。峡谷全长5公里,两岸有火山岩的出露,交替分布了一些泉眼,并且形成了泉华台景观。围绕巴木茸最大的泉眼叫秋波液,是水压很大的自涌泉,水温在30多℃,有黏稠感,味道苦涩。
杨勇说,1986年“长漂”,队里专家认定这里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一块湿地。“2006年那次,我们在当曲漂流,当曲里的水都是经过沼泽湿地汇进来的,不能饮用,就很期待巴木茸峡谷里的泉群,但是我们取到的泉水,水质非常苦涩,因为峡谷岩石结构复杂,泉水的矿化度很高,还是不能喝。”
像白色梯田一样落差在50米左右的泉华台地貌非常漂亮,这也是长江源最大的一处泉华台。但也有一些高矿化泉水断流的地方,泉华台已经退化。峡谷往下游的那段,红色砂岩露出的地方正在发育成丹霞地貌。
“可能今后这一段会是一个崩塌区域,整个河湖两岸都已经崩塌了,特别是火尘岩变质的这部分,就说明这一带有地质活动”。
正源沱沱河:上游冰川加速消融
2021年新年对长江正源沱沱河来说又是一个暖冬,原本分散在旷野的牧户已逐渐迁往几十公里外的乡政府集中。据源区干部牧民讲,这个冬天还没有降过一次像样的大雪,一片干冷景象。沱沱河流域,交配结束无所事事的公藏羚羊成群奔跑。比大熊猫还珍贵的金丝野牦牛,白角白蹄,遍身金毛,遗世独立。颜柯想起“长漂”时,“老远看到,野生动物多得像排着队劳动一样”。
1986年,“长漂”的源头小分队,经过7天徒步到达朝思暮想的沱沱河上游冰川姜古迪如,东方豁然一亮,南北两条呈钳状晶莹闪烁的巨大冰川,冰崖高耸,气势磅礴,神妙无比,“大家都很激动,因为到那个时候为止,到达江源地冰川的队伍很少”,杨勇说。
二十七八岁,外号姜可(藏语“狼”)的杨勇和“小豹子”颜柯,因为身体好,活动范围最大。颜柯独自一人爬上冰川去插五星红旗,三小时还没回到山下的他,听到了山下杨勇激昂地朗诵《长江之歌》。
杨勇回忆起1986年有关长江正源地貌上的发现,一个是在各拉丹冬雪山西坡有比较坚硬的火山岩出露。他说,我们现在知道,在几大水系的分界线上都有这种出露,是它们形成了独立的最初源流;另一个是冰川融化的强度,当时北冰川表面起伏不平,说明冰川融化的强度是比较大的。另外,在南冰川的前端,当时看到很多从主冰川解体的独立的冰塔林,也说明冰川的消融速度比较强盛。“2012年再次来到南冰川,发现那些解体分离的冰塔林几乎都消失了。”
1986年,杨勇一行在北冰川设置了对比点,以便日后观测拍摄,2000年来的时候,他发现北冰川的冰舌前沿后退了约500米。“如果和1969年的卫星图片对比,北冰川大约退后了1000米。”
从两条冰川中间山脊上如同人类头顶发际线的侧碛垅和终碛垅也能看出冰川后退或者前进的一些遗迹。杨勇说,这非常明显,虽然也有前进,但总体来讲是在后退的。气候变暖导致冰川退缩和加速消融,直接导致源头水系的巨大变化。据统计,在沱沱河流域,较大的湖泊有2000个,雀莫错、玛章错钦、葫芦湖都是比较大的。这些湖泊有些连通着沱沱河,比如玛章错钦;有些已经演化为成为内流湖,比如雀莫错。
各拉丹冬雪山是很重要的内外流水系分界线,西边为藏北内陆水系的分水岭,东边为长江外流水系的分水岭。“现在既有内流水系演变为外流水系,也有外流水系演变为内流水系,这种相互交替的关系在这里都存在。”杨勇说。
北源楚玛尔河:两岸出现沙漠雏形
2006年到2012年间,杨勇曾经徒步到楚玛尔河源,那里完全是沙漠戈壁的景象,一个个耀眼闪烁的浅水湖泊,全部孤立地散布在没有植被涵养的干旱沙地中,湖的四周已经结起了浅浅的盐壳;一股股缓缓的细水从浑圆低缓的红色山腰风化的岩层里溢出;多数涓流流程不到百米,艰难地在沙地上前进,一些进入内陆湖泊,极少部分汇流到楚玛尔河干流。
在红色的山顶上,他看到了深居内陆的昆仑山脉,布喀达板雪峰被冰川包裹着,冰舌延伸,可它少有冰雪消融汇流成溪的景象,因为这里巨大的蒸发已将消融的大部分冰雪水转化到大气层中,地表径流在这里难以持续成溪,即使有不少冲刷的溪流痕迹,也是季节性的。
东、西两支源流汇合后,楚玛尔河稍有了河的形态,两岸出现了高大的沙丘链,这些沙丘逐渐合拢相连,已经显示了沙漠的雏形。
杨勇说,长江北源楚玛尔河源与可可西里内流区犬牙交错,近年来由于昆仑山冰川和可可西里冻土加速融化,导致湖泊水位上升,2012年以来,卓乃湖水位不断上升导致湖口溃决,形成新的河流,注入库赛湖并与海丁诺尔盐湖相连,湖面扩展到200平方公里以上。随着卓乃湖溃决口的扩大和库赛湖水位上升,可能将越过青藏公路与通天河连通,改变江源水系格局。
建议建立“第三极”科考站
长江源头区域是中国最重要的水源地和关键的自然生态系统,这个系统由许多环环相扣的自然单元构成,冰川的补给与消融、沼泽和湿地的水源涵养功能都决定着江源区的水系格局、地貌特征、生态系统、人类生活方式等。
长江源以不同地理单元的代表性、生态系统和水源涵养的全局性意义,维系着长江流域的生态安全和平衡。
在杨勇看来,地球之轴的南北两极,世界各国已投入大量资源对其进行科学探索,分别建设了数十个科考站。相比而言,作为世界“第三极”的青藏高原,还没有一个在实地环境中的科考工作站。新中国成立以来,中科院先后几次组织大规模的青藏高原综合考察,考察结束后,编写研究报告。在这以后青藏高原的深入考察基本上处于停滞状态。连五万分之一比例的青藏高原中部地图,也是国家测绘局2010年才列入计划。
杨勇认为,要加强对青藏高原的全方位研究。而科学研究的前提是收集第一手的资料和数据。青藏高原“极地考察站”的建设是很有意义的。
“所以我一直提出,应该建立‘第三级’科考站,和南极、北极具有同样意义的科学研究考察站,来填补我们国家在青藏高原气候变化研究领域的一些空白,才能真正应对未来的气候变化。”杨勇说。
B06-B07版采写/新京报首席记者 刘旻 B06-B07版摄影/新京报首席记者 陈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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