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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辑《3811》入围金曲奖最佳华语女歌手;曾经历过找不到风格的痛苦,也曾因没有流量而羡慕别人的关注度

谭维维 不做流量歌手,做个质量歌手也挺好

2021年07月15日 星期四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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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谭某某》到《3811》,谭维维始终坚持敢唱敢言的风格。
谭维维曾为寻找风格而陷入纠结。
谭维维此前和谭盾合作了歌剧《慈悲颂》。

  “20多岁的时候,我一定很羡慕现在的状态,成熟、柔软。”38岁的谭维维对年龄压力不再敏感,开始懂得欣赏不同年龄阶段的美好。她形容自己的性格天生刚强,从小就向往能成为一个柔软的人,最终是生活和爱情让她变成了曾经期待的模样。

  柔软不意味着圆滑,她在音乐上依然敢想敢唱敢表达。相较于11年前直抒胸臆引发争议的歌曲《谭某某》,她在去年底发布的专辑《3811》里,通过11个故事投射出女性的社会境遇,在音乐表达上锋芒依旧,态度甚至更加锋利。这张专辑发布后未能立即在市场上激起足够大的“水花”,但其引发的关于女性话题的讨论回响绵长,并且还为她赢得了主流音乐奖项的认可——今年5月,她凭借《3811》入围第32届金曲奖“最佳华语女歌手”。

  柔软,并未改变她一贯直爽的性格。谭维维说自己出道至今最大的变化是“长大了”,现在不太可能再像《谭某某》那样去表达一种观点,而是会思考:如果不像那样表达,采用别的方式是否依然可以做到像刀子一样锋利,一样可以抓住重点和核心?但她从不后悔年轻时的简单直接:“每个人都会感谢过去那个不堪的自己,反正我是感谢的。但我一点儿不后悔,没有那个样子的我,就不会有现在这个样子的我。正如我也不认为,现在的我是个‘老油条’。”

  柔软 VS 锋利

  2006年参加《超级女声》的谭维维,24岁,给人的印象是个实力强,个性也强的女孩。唱功出类拔萃,为人敢爱敢恨,骄傲、倔强全写在脸上,为此承受舆论压力也无所畏惧。四年后(2010年)推出的专辑《谭某某》里,她更是将敢唱敢言发挥到了极致。歌词里极尽自嘲,但锐利的词锋扫过他人,引发了巨大的争议。这个阶段的谭维维,像一把刚淬炼出炉的双刃剑,披荆斩棘的同时难免伤及自身。相比之下,现阶段因生活和爱情变得柔软的谭维维,仿佛配了把剑鞘,外表温和,内里锋利如故。

  去年,38岁的谭维维推出了聚焦女性群体的新专辑《3811》,不像《谭某某》那么直白直接,力量和锋芒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再写《谭某某》不意味没观点

  “高悬的耳环,犯了什么贱?我花枝要招展,你道貌要岸然,看谁更肤浅。把这颗良心分两半,一半喂禽兽,一半千金不换。”这是《3811》专辑里《钱夫人》的歌词,用游戏人物钱夫人的口吻,回应了社会上对女性追求物质消费的偏见。歌曲《小娟(化名)》则以社会新闻里被隐去姓名的女性受害者作为讲述对象——“冲进下水道,从婚房沉入河床。塞满行李箱,阳台上冰柜冷藏……”对真实事件的描述,比情绪宣泄更具感染力,也更精准地传递出了创作者的想法。

  如今,《3811》在豆瓣上获得8.9的高分,引发的关于女性社会处境的讨论仍在继续。今年5月,谭维维凭借该专辑入围了第32届金曲奖“最佳华语女歌手”。

  从《谭某某》到《3811》,从直抒胸臆到有技巧地表达,从观照自身情绪到为与自己密切相关的社会群体发声,谭维维把这种音乐创作上的变化归为成长。“我现在可能不会再像《谭某某》那样去表达一个观点,但不代表我没有观点,这完全是两回事。”

  她也坦承,当时《谭某某》受到的强烈批评对她产生了很大影响。虽然没有后悔过,但她开始反思自己的表达方式。“慢慢长大之后,我会反思,如果不像那样(《谭某某》)表达,采用别的方式是否依然可以做到像刀子一样锋利,一样可以抓住重点和核心?随着自己的成长,我对这些事情有了不同层面的认知。我不认为一些外化的表达,就是所谓的‘摇滚’和‘有个性’。至于别人怎么想,我很难去跟每个人解释,还是做好自己吧。”

  成长也包括对自己能力边界的认知。在谭维维看来,比起作曲,中国人更在乎一首歌的歌词。准确地说,是更在乎歌词所讲述的内容。她以前习惯于记录自己生活中的感受,在创作歌词的时候写进去,比如《谭某某》她就参与了作词。但现在意识到,以自己目前写词的水平,还不足以通过歌词更好地传递出想表达的内容。“所以我会求助于词人,我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

  80后女词人尹约就是《3811》主要词作者之一,她负责了《小娟(化名)》等五首歌曲的歌词创作。谭维维这样描述她们的合作:“确定选题后,我会跟词作者讨论,各自表达想法。《小娟(化名)》创作之前我和尹约聊了很多,也搜集了很多新闻素材。她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写出来了。”

  困顿时刻,找不到风格和自己

  超级女声、民族歌手、摇滚音乐人,这些差距极大的标签,一起出现在谭维维的身上却毫不违和。什么都能唱,固然是歌手能力的体现,但谭维维也因为缺少鲜明的、固定的个人风格饱受困扰。“在我更年轻的时候,特别在乎特别纠结,每天想的事儿就是怎样才能找到自己的风格。结果变成为了找风格而找风格,找到最后发现我就是一个没有风格的人。”

  遍寻不到自己的风格,加上“超女”高关注度带来的压力,谭维维在28岁经历了人生最黑暗的时期。也是在28岁那年,《谭某某》发布,巨大的争议声把她淹没。她曾提到,那段时间开车经过盘山公路,都会抑制不住想要冲下去。她告诉新京报记者,从“超女”比赛结束到28岁那段时间,她不仅找不到风格,也找不到自己。“举棋不定,很困顿,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干什么。现在来看特别矫情。但我当时太在乎了,在乎的点已经不是音乐本身,而是一些外化的东西——今天我来了多少粉丝?台下我的灯牌怎么那么少啊,好没有面子……走错了方向,关注错了地方,完全不能自得其乐。自己让自己极其痛苦,其实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成长,就是与拧巴的自己和解。走出最黑暗时期,谭维维突然意识到,寻找风格也不是那么的重要。她不再纠结于自己到底是摇滚歌手还是民族歌手,而是从另一个角度认同自我:“能唱,那不是老天给我的福气吗?”作为歌手,把每首音乐作品认真完成;作为音乐人,讲述自己和周围的人关注的事情,尽己所能地为一小部分人发声,就很好了。“以前看事情,不是左就是右,不是前就是后,认为只有一二三和八九十。成长的有趣之处在于,我发现了中间部分,原来四五六有它们的美好。”

  对抗,会让所有人都不舒服

  谭维维是家中独女,但从小不娇宠,反而像男孩子一样直爽仗义。父亲去世后,16岁的她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她形容自己天生性格刚强,但一直期待成为一个柔软的人。不过,对谭维维而言,“柔软”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直到近些年才达成所愿。“我20多岁的时候,一定很羡慕现在的年龄状态,成熟、柔软。是生活和爱情让我变得柔软了。”2016年,她接受台湾演员陈亦飞的求婚,步入婚姻。“幸福的两性关系会让人觉得心里很甜、很有爱。一个人如果被爱包裹着,一定会变得更加柔软温和,也会更爱自己。”

  被爱包裹着的谭维维,对外界不再保持抵触对抗的姿态。“因为我不断被爱,才有能力去爱自己和他人、去接受和倾听别人的看法。”以前她看到网上的负面评价,会接受不了,会很难过,甚至会哭,听不进任何意见和建议。现在看到负面评论,她会调侃:“哎,为什么这么说?好有意思,聊会儿吧。”她可以一笑而过,会去思考背后原因,而不是一味地伤心和抵触。“对抗是最难受的,不仅自己难受,也会让所有的人都不舒服。”正因为享受现在成熟、柔软的阶段,她对年龄增长带给女性的压力不再敏感,“每个年龄阶段的奇妙是无法预估和想象的,也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质量 VS 流量

  去年年底,专辑《3811》上线之初,谭维维因为在社交平台感慨“羡慕流量歌手”上了热搜。曾经国民选秀节目的亚军、当之无愧的“顶流”,出道后不接受流量的“裹挟”,以能在音乐上洒脱做自己而自豪,最终却不得不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承认自己羡慕流量歌手。更有意思的是,她倾注心血的新作未能获得期待的关注度,倒是这番感慨的言论上了热搜。

  明星还是作品,流量还是质量,整个事件就像充满矛盾和悖论的幽默小品,背后是快速嬗变的时代和身处其中的无奈与无所适从。谭维维说,现在能有一个舞台让她把作品好好地展现,就很幸福了,至于有多少人喜欢,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流量是时代的产物,总会翻篇的

  “流量是时代的产物,时代往前走,总会翻篇的。你越想抓住流量,实际上永远抓不住。”谭维维切身感受到,如今已经不是一首歌能火一个歌手的时代了。但作为音乐人,不断去创作一定是没错的,不能做流量歌手,做个质量歌手也挺好。

  谭维维对互联网世界不太熟悉,平时只会用微信和微博,发了新专辑还想着去电台打歌,并不清楚电台、电视台的打歌节目已经凋零殆尽。短视频App成为新一代年轻音乐人发布作品、与受众交流的主要平台。她手机里现在还没有短视频App,但她愿意去了解。“既然它已经成为大家喜欢的方式,我肯定会去了解。能否适应得,还得看个人。”

  不过,谭维维也发现,年轻一代音乐人,创作和表达的方式完全不一样了。她对一个在B站发表歌曲的高中女生印象深刻。“她就用手机上的Garageband(库乐队)做出的这首歌。创作方法完全不像我们,需要先有个固定的框架,前奏、A段、B段,有个‘桥’、有副歌……她是先有旋律,可能只重复三句歌词,写出来的歌曲依然很好听。这让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更加直接。”谭维维推断,这位UP主是从小听不同类别的音乐成长起来的,而自己这代人小时候大都只能听同一种类别的音乐。“我非常喜欢和欣赏这些年轻音乐人。但我自己的创作方式,短时间内还不太可能受到他们影响。”

  音乐没人喜欢,一定是自己的问题

  第32届金曲奖今年5月公布提名,谭维维凭借《3811》入围“最佳华语女歌手”。接受新京报专访时她表示,经过几个月的沉淀,她开始理性分析这张专辑的优缺点,剖析作品不受市场“待见”时自己的心理变化。“我还是有点儿虚荣吧,发了新歌会去看反馈,发现原来大家真的没关注,我会想是不是我的音乐做得不好。”

  音乐作品反馈未达预期,首先反省是否自己做得不够好,这并不像那个一贯自信的谭维维。但谭维维说,“自信”只是大家看到的表象,她认为《3811》无论从制作精良方面还是内容传递极致程度上,都还有很大提升空间。“我之前有幸跟谭盾老师合作了歌剧(《慈悲颂》),并参加了德国德累斯顿古典音乐节开幕式,观看了很多古典音乐的剧作。当时就有很深的感慨,如果我们的音乐没有人喜欢,一定是自己的问题。”谭维维自评《3811》在职业生涯里算比较好的,但和别人的一些优质作品相比,还做得不够好。“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新歌在不同媒介发布,听众为什么选择听你的歌?时代已经往前走了,我们必须做出一些新的尝试和改变。”

  新的尝试,包括以其他音乐形式继续讲述女性故事。谭维维透露,她正在筹备《3811》音乐舞台剧,她本人将在其中出演“谭艳梅”一角。“谭艳梅”是谭维维出生前,父亲原本给她取的名字,最终并没有采用。它也是《3811》专辑里的最后一首歌,歌中的“谭艳梅”是另一个时空里的谭维维。“导演希望我在音乐剧里也出演一个角色,那谭艳梅就是最接近的一个。如果你现在问我想过什么样的人生,那就是音乐剧里谭艳梅那样的。”

  采写/新京报记者 杨莲洁

  摄影/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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