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开学第一天,湖南湘西凤凰县茶山小学,3年级的教室里,8个苗族小学生,翻开语文书上的第一课,开始了他们的新学年。课文的名字叫《大青树下的小学》,42岁的老师龙卫星,一句一句慢慢地讲解课文,从小说苗语的学生们,对汉语的掌握都不太好。
放学后,龙卫星会教孩子们打苗鼓,千百年来,苗人们在湘西大山里,边跳舞边打鼓,庆祝生活中的一切所得。作为苗族人,龙卫星把山外面的知识和本民族的“鼓舞”,传递给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成为教师的17年里,他都在和群山为伍,和留守孩子们为伴。孩子们未来或许会离开村子,而龙卫星已不再去想什么时候能走出大山。
20年前
回乡的年轻人
茶山村是一个山顶上的苗族村庄,学校就在村庄中间,这里距离村庄所在的竿子坪镇,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都是曲折陡峭的山间公路。
小学只有两个年级,1年级和3年级,因为是隔年招生,所以没有2年级,但还有一个学前班。今年的学前班,只招到了3个学生,加上1年级和3年级两个班,全校一共21个学生。龙卫星是茶山小学唯一的正式教师,学校还有一位代课教师,他们两个人,就是这个教学点所有的老师。
到今年开学,龙卫星来茶山小学已经整整8年。8年中,除了寒暑假,他只有周末才能回家,他的两个孩子,一个已经上了初中,一个刚上幼儿园,但他从来没机会送孩子们上学。
龙卫星是竿子坪本地人,2001年毕业回乡,2004年在当地成为了一名乡村教师,在山区小学和镇上的中心小学都教过书。2013年,茶山小学的一位教师退休,需要一位教师去山上,但没有老师愿意去。茶山村是竿子坪镇最偏远的一个村,山高路远,遗世独立,再加上道路崎岖,公路尚没修成,条件极为艰苦,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去了以后,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后来,龙卫星主动请缨,愿意去茶山教书,他是本地人,知道孩子们上学的艰难,“一来我在那里有熟人,了解那里的生活方式,二来我知道,没人去的话,那里的孩子就会失去上学的机会,对山里的孩子来说,能读书,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
山顶上的教学点
汉语如同外语
茶山小学并不是一个完整小学,而是一个教学点。在学校上学的,也只有茶山村的孩子们。
小学位于村子中央,校门很小,和一般农家的大门没什么区别,只有门楣上“茶山小学”几个字,显示出这是一所学校的入口。两层教学楼有六间房子,其中四间教室,两间办公室,但只有21个学生和两位老师,永远用不完这些房间。
山村里的孩子们,越来越多地跟着外出务工的父母出去了,茶山小学也不再每年招生,而是隔年招生,“今年的学前班,才招了3个人。这意味着,明年的1年级,也只有3个人。”龙卫星说。
学校里两个老师要教3个年级,所有的课程,都只能由他们两个人来教。因为是苗族村庄的小学,龙卫星还有额外的教学内容。
首先是普通话,苗寨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就说苗语,没有人教过他们说汉语,村里的很多老人,本身就不会说汉语。龙卫星告诉记者,教孩子们识字,首先要用苗语讲解,告诉他们是什么意思,然后让他们记住汉语的写法和读音,到2、3年级的时候,苗语的辅助讲解才会逐渐减少。
有时候放学后,龙卫星还会教孩子们打苗鼓,在操场上立起一排苗鼓,孩子们轮流上前敲鼓,还要配合特殊的舞步。由于鼓不够,孩子们只能分组练习,没有轮到的小组,则在水泥墙上用鼓槌练习,或在空中挥槌。
苗鼓多伴随鼓舞,千百年来,苗人们在湘西大山里,边跳边打鼓,庆祝生活中的一切所得。作为苗族人,龙卫星从小接触和学习苗鼓,在他成为老师后,又把这些传承千百年的鼓舞,传递给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
他和孩子们
一起“留守”
茶山小学的21个孩子,绝大部分是留守儿童,由同样留守的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照顾,极少数父母在附近务工的,也很难得到父母的照顾,因为交通不便,即使在附近城镇务工,也大多要披星戴月、早出晚归。
山路难走,龙卫星每周五天都要住在学校,自己的孩子也像是留守儿童。很多年来,只有妻子照顾家中的两个孩子,龙卫星几乎很难为孩子做些什么,尤其是学业上的问题。
其实,龙卫星自己,也像是一个留守山村的人,成为教师的17年里,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守在深山的学校里,和群山为伍,和孩子们为伴。龙卫星觉得,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再想着,什么时候能走出大山。
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的村小、村级教学点在撤销,像茶山小学这样小规模的学校,保留的越来越少了。山路陡峭,接送并不现实,如果要下山读书,这些六七岁的孩子们和六七十岁的老人们,只有一条路,租房陪读,“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光租房子,一年就得五千元以上,还有老人孩子的生活费用,都要比山上高得多。村里有不少人家,还是刚刚脱贫的建档立卡户,对他们来说,陪读将会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龙卫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茶山小学也会撤销,他并不希望这一天太早到来,因为山村里的孩子们还需要这个学校。
新京报记者 周怀宗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