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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与众不同”的人们正走出家门

2022年04月12日 星期二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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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盲人学校合唱团与2022年冬残奥会开幕式导演沈晨(后排中)合影。受访者供图

  (上接C0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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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3时58分,856077编号设备监测到“客厅有人活动”。

  在朝阳区残疾人辅器具服务中心大厅的屏幕上,实时显示居家安否系统的日常活动监测情况,一旦有被监测人行动出现异常时,设备将自动报警,后台工作人员将立即确认被监测人安全情况。

  科技,将残障人士与这座城市紧密联结。

  以视障群体为例,在外时,他们习惯塞上耳机,或是将手机听筒靠在耳边,听智能语音以倍速朗读屏幕。他们依靠外卖、打车软件完成消费,通过社交软件聊天、交友,见识更宽广的世界。

  下午4点,在中国盲文图书馆里,信息无障碍中心开发团队的5位软件开发工程师,正在全神贯注地敲打键盘。一只导盲犬悠闲地趴在一边,时不时抬眼看向自己的主人。

  这是一个特殊的团队,其中3位是残疾人,包括两位盲人与一位脑瘫患者。代码通过读屏软件的倍速声音传出,钻进两位盲人工程师的脑海,最终转化为一个个更加贴近视障群体的应用。

  对于该中心主任、北京市盲协主席何川来说,他们要做的,就是通过更人性、更智能的信息化手段,弥合残障人士,特别是视障人士与明眼人之间的差异。

  他还记得1998年初在中关村淘到的电脑读屏软件,传出的嗓音喑哑,只能勉强听懂内容。但对于盲人来说,电脑可以做更多的事,阅读、写作、上网,在MSN上与更多人交流。于是他参与国际会议,与同行交流,希望让盲人能更便捷、有效地获取信息。

  他和同事们开发了一套读屏软件,为了适配电脑系统,从Windows95到Windows11,20年间,他们更新了不计其数的版本。后来,这种便利又从电脑延伸到手机,从只能读取文字,变成可以识别图片。

  不仅如此,2019年起,何川与同事们参与检查和修正北京信息无障碍化程度,对包括政务网站以及12306、银行、新闻等43个App进行适老化与无障碍改造,提出视障人士真正的需求,并配以专业的解决方案。

  从事信息无障碍工作20多年,何川相信,这为融合教育提供了良好支撑,比如,2015年,国家允许统一高考使用盲文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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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融合教育也正在政策的鼓励下茁壮成长。

  “十三五”期间,北京制定实施了特殊教育二期提升计划,残疾儿童义务教育就近就便优先入学,在校学生总数比“十二五”末增长26%,建立72个学区级融合教育资源中心、400余个学校级资源教室,特殊需要学生融合教育比例达70%以上。

  晚上7点过,整个城市被暗紫色的天空包裹。在北京市盲人学校的教学楼里,学生们正在各自的班级上晚自习。李艳东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但只要有学生咨询问题,她还是会事无巨细地给出回应。

  这是一所长期践行融合教育的特殊学校。自2005年起,便参照国际融合教育的实践经验,选派专业教师定期到普通学校进行巡回指导,对视障随班就读学生和家长,以及其所在的学校、教师提供咨询指导服务。2021年,北京市视障教育资源中心在该校成立,进一步提高了北京市视障融合教育的支持力度。

  同时,选择上盲校的孩子也能在这里得到最适宜的教育。每名学生都掌握了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他们用手一点点搓着衣领,把盆里的校服洗得干干净净,还会在老师的引领下,触摸刻着“志存高远”的石头。乐团的孩子们,更是登上了北京冬残奥会开闭幕式的舞台。

  但他们最终都要走向社会,靠双手养活自己。

  教师李艳东发现,选择从事按摩行业的视障学生越来越少。他们可以是编辑、律师、配音员,或是写代码的程序员。北京市盲人学校也正在调查学生的意愿,尝试开设其他能够普遍推行的职业方向。

  相伴而来的残健融合,也始终是这个城市努力的方向。

  2018年,北京市残联等四部门推出北京市首个残疾青年融合创业大赛,北京市残疾人福利基金会对这些创业项目进行赋能孵化。目前已有两个项目成功落地,实体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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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许多外来者看重的那样,这座大都市有着更为广阔的空间,供人们施展拳脚。它开放也包容,欢迎任何踏实努力的人——无论他的身体健全与否。

  聋哑人王喜民与妻子也因此来到了北京。2006年起,他们学艺、摆摊,十多年后,终于在西四环附近租了店面,开卖“无声臭豆腐”。

  小店的面积不足5平米,每天下午4点半准时营业,三层木板铺成的台阶用“吱嘎吱嘎”的声音,迎接顾客的到来。

  店面紧邻马路和站台,城市的背景音总会随着晚高峰的到来,满满地灌进店里:不时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发动机的轰鸣声,小孩的呼唤声,还有几声鸟叫。但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大部分时间,夫妻俩都低头专心调汁、烹饪。

  在这里,所有的交流全靠手势。买主点一点挂在窗口处的红牌子,选择臭豆腐的种类,王喜民点点头,转身碰了碰妻子,两人比划几下——向上指头发,意思是客人要黑色臭豆腐;向嘴指牙齿,则代表着要白色的。

  夫妇两人动作麻利轻柔,豆腐块落进油锅,溅出奇妙的香气。一位40岁左右的男子走过来,稍带不解地大声问向窗口,“是要排队吗?”一旁等待食物出锅的年轻女士立刻告诉他,店主夫妇听不见。男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指指牌子,嗓子像突然哑了一样,只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告诉店主自己的需求。

  这是王喜民最喜欢这个城市的一点,他和妻子常常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善意与接纳,或许是顾客总是礼貌地打手势,又或是问路时,被热心肠的市民领到目的地。除了听不见,他们像普通的生意人一样备菜、购物、出行。

  时间指向凌晨1点,“无声臭豆腐”店要关门了。街上只剩零星几个行人,他们不再是深夜里的焦点。

  王喜民将屋子打扫整洁,与刚刚结束工作的其他人一样,披着黑丝绒般的夜幕走回家。

  新京报记者 左琳 赵敏

  实习生 丛之翔 王晓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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