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遗存与现代文明相融相生,98家北京市级文化产业园区遍布京城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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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翊鸣在首钢滑雪大跳台腾空起飞时,身后被废弃的工业“大烟囱”也成为刷屏的网红打卡地。昔日的百年钢厂摇身一变成为首钢高端产业聚集区,这让更多人知道了“城市更新”的概念。
如今,越来越多记录着新中国发展历程的工业遗产、商业街区已成功转型为文化空间,成为城市有机更新的重要力量。
从百年首钢到798,从郎园到751,工业遗存与现代文明相融相生,夜游博物馆、24小时实体书店、深夜剧场,还有不打烊的电影院、红红火火的文化综合体。98家北京市级文化产业园区,遍布京城各个角落,让文化渗透城市的肌理,改变人们的审美与生活。
老厂房焕发新生机
对于路笑聪(化名)来说,初次运营一个书店是个既新奇又有趣的事。
2018年初,他经朋友推荐来到郎园Vintage旗下良阅书房做主理人。郎园Vintage位于北京朝阳区CBD核心区,前身为万东医疗器械厂。随着产业转型,原先的仓库储物功能被废弃,取而代之的是集文创、产业、办公于一体的文化产业园区。
良阅是郎园孵化出来的品牌,说是书房,更像是一个公共空间。书房不大,经常用于举办活动的空间至多可容纳二十个人。每周都有固定的读书会、影迷交流会、艺术鉴赏会、咖啡制作课。因为具有服务性功能,书房甚至会免费提供给团体做交流会。
路笑聪最爱的是影迷交流会,有着丰富影片储备量的他轻轻松松就能把具有话题性的电影拎出来,在这里路笑聪交到了十几个喜欢钻研电影的朋友。
2009年,园区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郎园助理总经理丁明智记得,那时的厂房,锈迹斑斑,里面遗留了部分生产机器,灰尘和蜘蛛网布满整个空间。当时良阅所在的地址,就是食堂旁边的一间小房子,空落落的。
在修旧如旧的前提下,郎园对厂房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修缮已有建筑,搭建平台,敞开大门,广迎企业与观众。他们所做的事情,便是“城市更新”。
“城市更新”顾名思义,就是把城市中不适应现代生活发展的地区,有计划地进行改建。
“十四五”规划以来,国家把“城市更新”作为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内容。对于北京来说,立足“四个中心”城市战略定位,北京在城市更新方面,也大力从增量发展向存量和减量发展转型。
作为工业文化遗产的老旧厂房,也就成为了政府和专家关注的重点——如何在不拆除原有建筑的情况下,让它们焕发新生,让产业从规模型向效益型转变。
一个个园区也就成为了“城市更新”中的重要“抓手”。
更新人们的审美和生活方式
在北京的文化产业圈子里,2017年发布的“53号”文件可谓是一个节点性举措。
“53号”文件即《关于保护利用老旧厂房拓展文化空间的指导意见》。政策在土地用途规则、空间容积率等问题进行灵活变通,同时设置5年过渡期,过渡期内暂不对划拨土地的经营行为征收土地收益。“53号”文件和配套文件的出台,带动北京文化产业园区跨入新阶段,大量园区在这个时期涌现。也是这个时期,郎园决定拓展园区,规划并建设了Station与Park。
Station原址是北京纺织仓库,依铁轨而建的30多个仓库被划分为不同主题的街区。东坝这边环境很好,南邻亮马河,北连坝河,西侧被将府公园包围,只是最近的地铁站也在2.5公里外。园区的地理位置略显尴尬,找准定位就更显得至关重要。
在没有想明白定位的时候,团队做了几个活动来测试人流,在Station品牌总监张小鸣(化名)印象中,当时园区里还是土路,但是美食节效果出乎意料地好,3天来了1.7万人。废弃纺织厂这颗“蒙尘的明珠”似乎要擦亮了。
以前这边只是仓库,用不了多少水电。但如果作为产业园区就大不一样了。园区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修建改造隐藏的基础设施。
2019年,园区将定位确定在了打造国际文化消费公园上,通过营造目的地型消费,使得园区自带网红属性。第一批来到这里的人是设计师,他们用设计激活这个区域。
外观酷似加油站的美式汉堡店,现代摩洛哥风的咖啡店,户外露营主题的美食店,还有那拥有超长管道滑梯的儿童成长乐园,吸引了大量网红前来打卡。
不同于郎园Station的定位,位于石景山的郎园Park则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园区的特点。Park的位置原是石景山博古艺苑工艺品市场及北方旧货市场。这里邻近老山城市休闲公园,有大量大型社区,市井气息浓厚,改造自然也离不开周边的社区。
调研后,园区决定将这块场地改为社区型商业综合体,给大家提供一个院落生活的场景。
于是他们利用公共空间,办读书市集、大师课、电影自习室、音乐会,还有孩子们最喜欢的猫咖狗咖、手作课。像素艺廊、兰境艺术中心、文化商业主题街区,这些新消费场景将体验感拉满。
每到周六日,Park的项目经理陈淼(化名)去园区里溜一圈,处处都是骑着小车、抑或是滑滑板的孩子,还有妈妈推着婴儿车在园区里转悠。
“城市更新”,更新的不仅是建筑和设施,更重要的是更新人们的审美和生活方式。
园区“小社会”
“园区不能做高墙大院,要面对附近社区,乃至更多的居民,起到社区文化活动中心的作用。”北京文化产业发展研究院首席专家梅松说。在梅松看来,文化产业是一个聚集性产业,园区更像是一个小社会,一个生态圈。
梁建平是2005年7月来宋庄小堡村的,一住就是17年。
当年10月,梁建平赶上了第一届宋庄文化艺术节。条件很简陋,画就露天摆在那1300米的徐宋路上。艺术节持续了几天,街上为数不多的饭馆,家家爆满。那一年参加艺术节的艺术家并不多,只有300多人。
后来,宋庄的道路修了,房子改建了,艺术家人数每年成倍增加。艺术节也已举办了12届,3000平方米以上的美术馆、艺术展馆就有35家,再也不用露天展示作品。
张勤(化名)从小就在宋庄生活,村里的庄稼汉春耕秋实、拽耙扶犁,靠力气生活。艺术家来了,改变了这个小镇。从文房四宝采购、裱画运输,到艺术品的出口办理,在这个小镇上,一应俱全。
村民杨秋红专门给宋庄里的艺术家做家政服务,农闲在家的妇女看到后纷纷加入,她们还成立了公司。宋庄计算过,最多的时候艺术家超过一万人。同时做文旅、服务配套产业的也得有一万多人。
有一年,冬瓜要抢收,村民们忙活不过来,张勤一张罗,几十个艺术家也撸起袖子下地帮着摘。
2017年宋庄成立了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全国选择了15个试点地区,宋庄是北京市唯一试点。作为画家的自由职业者在这里有了身份,租房有困难,家里生病了,组织都会提供帮助。
在北京,从第一代园区,也就是本世纪初自发形成的798艺术园开始,各家园区已经在市场中经历了十几年的磨砺和成长。梅松认为,这些文化园区已走到了提质转型阶段。
北京师范大学文化创新与传播研究院副院长杨越明也认同这个观点。文化产业园区已从跑马圈地来到了精工细作的阶段。随着文化产业形成规模效应,文化园区专业运营团队逐渐出现,比如北京首创、东方嘉诚、上海德必、锦和等。这些社会力量的出现,使得园区运营专业度大幅度提高。
2020年,北京将先前评定的33家市级文化产业园区扩充至98家。2021年,市文促中心组织京文创研究院院长奚大龙等专家学者对全市老旧厂房资源进行了普查,北京的各类园区超过2000个,冠称文化产业园区超过了400个。
今年5月25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进一步盘活存量资产扩大有效投资的意见》,该文件涉及多处“城市更新”内容。奚大龙介绍,从政策体系上,这是国家第一次把“城市更新”放入盘活存量资产,扩大有效投资的体系中。从政策上来讲,更系统,执行力度也会更大。
因为承载的空间形态和写字楼不同,园区越来越受欢迎,这里开放的氛围与艺术文化业态、向往时尚自由的年轻人更为贴合。
这迎合了新消费,也在无声无息中撬动起新制造。
新消费新制造 引领文化潮流
后疫情时代,传统的文化产业亟须纾困,数字化新业态成为了文化产业的另一条转型之路。
目前,《文化及相关产业分类标准2018》包括9大类、43中类、146小类,其中数字文化新业态特征明显的有16个小类,比如动漫游戏、互联网娱乐等各种在线体验的产业。奚大龙介绍,在北京,2021年这16个小类文化企业的营业收入占比超过了全市文化企业的60%,拉动全市文化企业营收增长14.6个百分点。
数字经济虽看不见摸不着,但和生活息息相关。比如西城区的华为河图,用AR技术、5G布点与敦煌莫高窟的研究成果结合,为文旅产业提供更多的可能性。
今年1月,西城区结合北京市的政策,发布了建设全球数字经济标杆城市示范区的具体方案。北京设计之都发展有限公司也跟随着西城区的定位,将着力点向数字经济方面调整。
目前众多文化产业园区的唯一收益来源是房租,设计之都公司总经理王果儿觉得,园区不该是一个做地产的园子,得面向产业提供价值服务。
对于设计之都公司来说,地方小,靠收租金不经济也不持续。
怎么破题?王果儿和团队的思路是与入驻企业建立更强的生意合作关系,相互赋能。
在招商的时候,王果儿会去看企业提供的项目,看看园区和平台是否适合企业,是否能对企业进行孵化。
有的小企业,本身的能量不大,园区与其共同持有品牌,共同研发,在更广阔的平台之上,有可能创造更好的思路和价值。园区建立设计版权登记、融媒体发布中心等产业平台,与入驻企业合作孵化了“开物堂”和“全球城市伴手礼”等项目。前者以孩子作为创造者和用户;后者借助智选数字技术,为伴手礼商家精准定位受众人群和入驻平台。
设计之都大厦中的数字文化企业占据70%。新消费群体已经是“数字原住民”,他们的消费习惯也已经数字化。有了用户数据和销售数据,从而指导制造业的产品生产、研发、销售等环节。
潘飞把本是大堂吧的DECK从酒店中分离出来,并把第一个独立店开在了北京郎园Station。
传统的酒店大堂吧是服务住店客人的,但是潘飞统计,他的大堂吧里85%的客人都不是住客,而是本地的年轻人。设计师、制片人、策展人都会聚在这里。一位艺术家领军人物,主动给酒店设计了品牌图腾,并做了一个5米高的雕塑放在酒店里。
在策划的时候,潘飞就和厦门大部分设计师工作室谈了作品代理权,将他们的产品放到酒店的买手店,去呈现本地的设计力量。
因为在厦门的口碑,北京这家小店在试运营且堂食还未开放时,一度攀升成为朝阳区大众点评热门榜第一的咖啡厅。
在Station品牌总监张小鸣看来,这些都能一步步改变大家对于东坝的印象——这里不是城市边缘地区,而是文化潮流聚集地。
园区要迎合与引导潮流,更要带动区域未来发展。在招商的时候,张小鸣会更看重企业的迭代运营能力。能把社群管理好,和园区互补才是长久合作的基础。
今年6月,《北京市城市更新条例》正式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将北京的“城市更新”提到了“立法层面”。《条例》强调不搞“大拆大建”,坚持“留改拆”并举,采用小规模、渐进式、可持续的城市“更新模式”。《条例》令北京城市更新的方向、边界、保障等更加清晰,给市场主体吃下一颗定心丸。
几十年前的爬山虎还在墙壁外蜿蜒,废弃的铁道、粗大的烟囱,轰鸣与喧嚣已成定格。创意激活了一道道街区,涂鸦与雕塑碰撞出艺术的火花。园区镌刻着时代的烙印,见证着往来的人群,也将记录下每一抹光彩与路上的芬芳。
新京报记者 郭懿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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