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纪念馆，唱响不朽之歌

　　北京房山区霞云岭乡堂上村，曾经有座龙王庙。东西两侧山脉流出的泉水，在庙下边的一块大石头下汇合，这是大石河的源头。

　　1943年，19岁的曹火星就在这座龙王庙创作出歌曲《没有共产党就没有中国》，1950年毛泽东又亲自为其加了“新”字。

　　2001年，堂上村在龙王庙旧址建成了词曲创作地陈列室。2006年，离陈列室不远处，落成了1800平方米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纪念馆”。2021年，展陈再次提升。纪念馆中的210首革命歌曲，阐释着“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真理。

　　岁月的长河淘尽尘沙，《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仍像大石河那样奔涌至今。在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纪念馆里，更多革命歌曲的旋律，回荡在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历史中。

　　2011年起，纪念馆先后被评为全国红色旅游经典景区、北京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红色旅游景区，2018年被确定为全国关心下一代党史国史教育基地，2019年被中宣部命名为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

　　房山区委宣传部提供的数据显示，近年来纪念馆年均参观人数约18万人次。

　　数十年后的今天，革命歌曲仍在传唱，革命歌曲的精神也仍在传承。

　　深山里飞出不朽的歌

　　6月22日下午，房山区霞云岭乡堂上村，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纪念馆前台，讲解员罗守艳和王晓敏轻声哼着《抗日军政大学校歌》。一楼大厅，音响循环播放着《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伴奏。

　　没有曹火星和这首《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就不会有这座深山里的纪念馆。

　　1943年10月，19岁的曹火星随晋察冀边区群众剧社的一支小分队，来到堂上村。他们白天组织剧团演出文艺节目，晚上从事歌曲创作，在村里住了一个多月。

　　1943年蒋介石出版《中国之命运》一书，称“如果今日的中国，没有中国国民党，那就是没有了中国。如果中国国民党革命失败了，那亦就是中国国家整个的失败。”对此，《解放日报》刊发社论：“如果今日的中国，没有中国共产党，那就是没有了中国。”

　　同年10月，曹火星在社论的启发下，创作了歌曲《没有共产党就没有中国》，并用民间歌舞“霸王鞭”形式传唱。在当时和房山同属平西专员公署管辖的涞水县，一位干部将《没有共产党就没有中国》印成歌片，在县里传唱。这年冬天，曹火星在晋察冀专区干部冬训学习班上教唱了这首歌，并在群众剧社主办的刊物《群众歌声》上首次发表。

　　1945年8月23日，张家口解放，八路军唱着这首歌进驻张家口。9月12日，《晋察冀日报》刊登了这首歌。流传过程中，词和曲有过改动，最早的“他坚持抗战六年多”一句改为“他坚持抗战八年多”。

　　原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主任逄先知在《毛泽东和他的秘书田家英》中回忆，1950年的一天，毛泽东听到女儿李讷唱这首歌，纠正说“没有共产党的时候，中国早就有了，应当改为‘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武汉音乐学院教授周耘告诉新京报记者，在当时的战争年代，革命歌曲最需要的是旋律好，老百姓觉得既好听又好唱，文艺作品能直接服务于发动群众，宣传党的方针政策。

　　周耘说，“曹火星的这首歌，歌词是口语白话，朗朗上口，很有韵律感和节奏感。5声音阶的主题音调中，又加入了7声音阶，旋律富有变化，同歌词相得益彰，给人以亲切感。”

　　好听又好唱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就这样唱出了小山村，唱响了中国大地。

　　上世纪50年代，现年78岁的堂上村村民任成达，仍在上小学。班上只有语文和数学课，但老师会教他们唱歌，最熟的一首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尽管教室就是曹火星写歌的龙王庙，“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曹火星是在我们村写的。”

　　初建纪念馆

　　堂上村按地势高低，自上而下分为上堂、中堂和下堂，当地百姓口中的龙王庙坐落于中堂，又称中堂庙。

　　1994年，时隔51年后，曹火星重回堂上村。村里的老书记李增军回忆，曹火星来到中堂庙的院子，“我确定就是在这写的，你们改了好多地儿，但这小房子还是原来的样子。”

　　2001年，堂上村迎来了又一个转折点。3月5日，堂上村66名党员联名写信给中央领导同志。这一年建党八十周年前夕，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题字“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时任北京市委书记贾庆林来到堂上村揭幕。

　　李增军说，那天下着毛毛细雨。不光是村里的村民，周遭村子也来了不少人，马路上挤满了人，有的站在石头上，还有的爬上了树。

　　同样是在2001年，堂上村依托曹火星创作旧址，将3间房扩建到5间房，布展建设了陈列室。

　　76岁的高祥坤，2001年起就在陈列室工作，“来参观的人不少。”他告诉新京报记者，一排屋子是曹火星创作歌曲的图片展，而当年写下《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那间屋，摆着一张小炕，炕上放着桌布和油灯，还有曹火星的蜡像。

　　2006年3月，为迎接中国共产党诞辰85周年，充分发挥《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词曲创作地的重要作用，房山区委、区政府决定建设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纪念馆，工程历时100天，展馆建筑面积1800平方米，于2006年6月正式落成。

　　纪念馆依山就势，分为历史回响，人民心声——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深山里飞出不朽的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让心中的歌代代传唱——只有共产党才能领导人民前进三个展区。展览内容运用文字、摄影、绘画、幻影成像等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艺术手段，展出照片800幅、油画1幅、浮雕1幅、蜡像一尊、幻影成像1部。

　　2006年，高祥坤也从陈列室转到了纪念馆工作。白天帮忙排个队，负责登记和维护秩序，晚上则在馆里守夜，一直干到2018年。

　　位于2161米的百花山主峰白草畔山腰，距北京城区100多公里的堂上村，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生面孔。

　　有件事他记得清楚，纪念馆离北京市区远，游客通常上午十点多、十一点才到。但这阻挡不了人们的参观热情，“最多的时候一天来2000多人。”

　　“歌从史出，以歌颂史”

　　房山区委宣传部提供的数据显示，近年来纪念馆年均参观人数约18万人次。这也对纪念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由此将改造提上日程。

　　房山区委宣传部主管日常工作的副部长王心松告诉新京报记者，当时对纪念馆改造提升后的定位是服务首都，辐射全国，并作为北京市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型活动承载地之一。展馆功能集展示、收藏、教育、研究于一体，目标是打造中国革命歌曲的学术研究基地，成为北京一张具有特色的红色文化名片。

　　2020年，房山区委宣传部召开了第一次展陈改造提升工作会。

　　房山区委宣传部介绍，本次展陈提升，讨论的一个焦点是：展示党史为主，还是革命歌曲为主？房山区组织项目组、各级专家多轮会商。2020年6月，确定以中国共产党历史为主线，以革命歌曲为载体，依托众多革命歌曲和革命故事，阐释“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人民心声和历史旋律为改造方向。

　　房山区先后邀请中央党史与文献研究院、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中央党史研究室宣教局、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北京市委党史研究室、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解放军艺术学院等单位专家37人次，召开12次专家研讨会，修改完善展览大纲细目22稿。

　　最终，展陈大纲编写遵循“以史为线，以歌为体，以歌颂史”的总体原则，将党史线作为主线、音乐线作为明线、故事作为辅线，力求将党史的严谨性、音乐的艺术性、故事的感人性三者融为一体，呈现主题歌曲15首，一般上版展示歌曲72首，链接歌曲123首。

　　房山区委宣传部副部长武玉章介绍说，本展览的独特性在于从革命歌曲角度讲述百年党史，依托歌曲承载的历史和思想内涵，展现中国共产党的光辉历程和历史贡献。根据百年党史进程，选择相关题材内容的歌曲，重点突出歌曲与党史的关联，使歌曲服务于历史叙事。

　　田语是展陈提升项目的负责人，她说，“通过视觉+听觉+融入式体验，进行感知空间的营造，增加观众的代入感和体验感。”

　　周耘在论文《红歌：特定时代的历史记忆》中指出，一首首革命歌曲常常道出一个个真实的故事，使人们通过革命歌曲还原革命历史时，能够获得更加直观生动的印象，从而有助于更深刻地认识与理解中国的红色革命史。

　　这次展陈提升，还对纪念馆内部色彩进行了调整。田语记得此前整体色彩不够明亮，升级后，根据革命历史的发展线索和音乐的轻重缓急选择不同的色调。比如，三号展厅呈现了中国走向强大的主题内容，在色彩设计上以革命题材常用的红、黄色调为展墙背景的主色调，局部穿插浅黄色、橘色、深红色等色调。

　　此外，展示的实物等资料搜集也历经波折。房山区委宣传部工作人员李达说，搜集实物联系了十多家单位。搜罗旧歌集、唱片时，还在旧书网上淘。甚至拿着文物清单，跑到潘家园旧货市场，找专门收藏红色文物的人。

　　2021年6月16日，“人民的心声 历史的旋律”主题展在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纪念馆试运行，展出图片249张、文物80件（组）、实物89件（组）、绘画26幅、雕塑2组、地图13张、文字版20个、场景4处、音像203部。

　　让纪念馆焕发生命力

　　纪念馆退休员工高祥坤还记得，早年讲解员拿着一根小棍，像老师上课那样给游客讲解。但如今，在这座革命歌曲馆，讲解员连讲带唱。

　　讲解员姜茉丽说，“游客之前只是听一些党史，现在不一样了，可以讲完党史，再唱一遍革命歌曲。上岁数的老人，你起个头，他就会跟着调子唱出来，甚至能唱完一首完整的歌。”

　　现在的展厅共有3层，分为赤潮涌动，唤起工农——党的创建和大革命洪流中的歌声；革命歌谣，燎原星火——土地革命风暴中的歌声；抗日战歌，波涛汹涌——为全民族抗战呐喊的歌声；解放之歌，摧枯拉朽——循着解放战争进程的歌声共四个部分，还设有不忘初心，砥砺奋进的专题区。

　　主题歌曲《国际歌》的展览内容，就在离纪念馆入口不远处。

　　20世纪20年代初，《国际歌》就曾翻译到中国，但均无曲谱。瞿秋白到苏联访问期间将俄文版《国际歌》译为中文，并将其连词带曲刊发在1923年6月15日的《新青年》创刊号上。

　　与《国际歌》一同刊发在《新青年》创刊号上的，还有《赤潮曲》，这首歌也是馆内上版展示歌曲之一。

　　《赤潮曲》音调取自中国民间音乐，是中国较早的原创革命歌曲。1923年正值工人运动高涨，瞿秋白创作了这首歌，歌词写道：“猛攻，猛攻，捶碎这帝国主义万恶丛！奋勇，奋勇，解放我殖民世界之劳工，何论黑，白，黄，无复奴隶种！”

　　如果把革命歌曲按照时间的顺序串起来，从中国共产党成立、创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到反“围剿”斗争、两万五千里长征、十四年浴血抗战，再到三年解放战争，最终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勾勒出一幅中国近现代革命斗争历史的红色路线图。

　　河南大学音乐学院教授陈宗花告诉新京报记者，革命歌曲的出现与发展，伴随着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革命的全过程，以服务革命为目的，始终围绕创造具有大众化及民族形式特征的红色音乐形态展开，中国丰富的民族民间资源，为革命歌曲创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养料。

　　纪念馆倾注了不少人的心血，房山区也对它有更多展望。武玉章说，纪念馆将以本次展陈内容为载体，打造中国革命音乐文化研究基地，组织全国性的交流、研究和文物、歌谱等收集，继续挖掘中国革命音乐文化，“持续焕发革命歌曲的生命力。”

　　新京报记者从房山区委宣传部了解到，目前游客以到馆参观为主，下一步他们计划推进展览的数字化工作，同时完善纪念馆微信公众号的预约系统。

　　参考资料：《“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曹火星与歌曲〈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纪念馆》《“颂党第一歌”是如何诞生的》《红歌：特定时代的历史记忆》《北京市专题类革命纪念馆展陈设计研究——以“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纪念馆为例》

　　新京报记者 杜寒三 实习生 王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