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我们民谣2022》第一名,唱好《杜甫三章》需要阅历和涵养
| ||
|
民谣音乐类竞演节目《我们民谣2022》于2月24日收官,周云蓬、“房东的猫”、万晓利、柳爽、马条获得民谣音乐人TOP5称号。而第一名由周云蓬拿下,并不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从《盲人影院》《九月》《不会说话的爱情》到《葬花吟》《湘女多情》……马条说,周云蓬的歌词是艺术品;老狼称他的创作是可以传世的。从听众的角度,周云蓬的每一次吟唱,似乎总能将人拉入他对整个世界的诉说——不是虚无的,而是具体的,扎入生活的,我们可以从中发现他,发现某个群体,再发现自己。
从21岁开始写诗,到52岁依旧边走边创作音乐,对个体情绪的表达转为对群体、社会的关怀,但不变的是真挚,是对一切痛苦带来的宿命感的消解。就像他对自己名字的理解,云蓬,毫无方向的宿命者。“你怎么对待痛苦?当你表达痛苦的视角从小我超越到某一群体,这才是对痛苦的超越。”
《不会说话的爱情》
不能光看山水,忽略对人的判断
小河曾评价周云蓬的歌曲《不会说话的爱情》:有一种作为人的宿命感。它超越了爱恨、善恶,让我们不思考对错,化解了一些东西。这是艺术的魅力。
《不会说话的爱情》背后的故事,近年来在很多场合被反复提及。
1994年,周云蓬辞掉老家工作,来到北京寻找“人生”。他租住在每个月80块钱的圆明园画家村,白天到路边卖唱为生。那时如果你总去海淀图书城,或许在门口曾看到他背着吉他,拿着音响的身影。
在漂泊的青年时期,意外收获的爱情成为周云蓬人生中一段很感恩的情感关系。虽然,这段关系以“很普通的失恋”告终,他也因此孤身一人,坐上了离开北京的火车。第一站是西藏,然后西北、宁夏……
《不会说话的爱情》就是在途中创作的。周云蓬已经不记得这首歌生长于哪座城市,但“我们最后一次收割对方/从此仇深似海”这样铭心刻骨的词却隽永地留了下来。
那几年,周云蓬总是在路上,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每个地方都只是“停留”,称不上定居,临时找个工作,卖个艺,然后再出发去下一站。他曾写道,“常年的漂泊,让火车成为我梦中常有的意象,有时买票,或走到车厢连接处找位置坐下;有时在一个清冷的小站下车,坐在刚被雨淋过的长椅上,等着下一班火车到来。”
颠沛流离的火车生活持续了很多年,他用脚步丈量,以音乐记录。在江浙一带,他完成了《牛羊下山》专辑中的很多歌曲。这张专辑中,像《关山月》《杜甫三章》《游子吟》《长相思》,都是对古诗词进行吟唱。“因为那一带就比较中国古典画,有园林、小桥、流水,中国古汉文化痕迹很重。”去过洞庭湖的君山,周云蓬做了一个古怪的梦,于是写出了《山鬼》,“有一个无人祭奠的灵魂/独自在荒山间游荡/月光是她洁白的衣裳/却没人为她点一炷香……”
直到后来,音乐、创作、生活、演出,一切走上了正轨,周云蓬也很少在车站等待火车的到来。他曾在北京住了十几年,而后搬到山清水秀的云南大理,过了一段休养生息的“养老”生活。但看透人间红尘,这不是周云蓬。他还是怀念用脚步丈量人生的岁月。“我现在考虑搬回北京。你要接触更优秀的人,接触一些有趣的、有挑战性,能够刺激你的事物,去看看话剧……你不能光看山水,忽略了对人的判断。还是想有生之年再折腾一下,再做点啥。”
《杜甫三章》
中年才能唱出杜甫
周云蓬从十几岁时开始接触音乐,但他对文学世界的触达更早于此。
小时候他很喜欢读诗,尤其唐诗宋词。杜甫是他最喜欢的诗人。在周云蓬看来,杜甫是代表中国古代儒家文化的诗人,李白可能还存在一些佛教、道教的成分。而且杜甫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心系国家,关心民生,“他是中国最伟大的古代诗人,这个基本上没有什么争议。”
年少时,周云蓬很喜欢杜甫的《江汉》,“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但到了三十而立,当他认为自己的年龄、历练、心境已经可以唱好杜甫的诗时,却没有选择为《江汉》谱曲,而是另选三首诗创作了歌曲《杜甫三章》。
在周云蓬的理解中,读懂这三首诗,就可以粗浅地了解杜甫的一生。《赠卫八处士》应当创作于杜甫壮年时期,“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抒写了人生聚散不定,欣喜偶遇故友,却悲痛于亲朋故旧的亡故。《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被后世称为杜甫“生平第一快诗”。彼时安史之乱结束,杜甫听到这消息不禁欣喜若狂,急于快点回到故乡。而最后一首《登高》则是杜甫最经典,也是最悲凉的作品。“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郁郁不得志到晚年无奈感叹生命逝去……
周云蓬说,《杜甫三章》的创作几乎是一气呵成。“我不可能在20年、30年前写出来。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阅历,也没有那么多艺术上的涵养。大学毕业你能看懂这些文字,但是那种心境和共鸣可能是需要历练的,你才能把它唱好。”
【我与民谣】
“简单”本身是很高的门槛
新京报:在《我们民谣2022》再演唱《盲人影院》时,有什么与创作阶段不同的感悟?
周云蓬:过去唱《盲人影院》往往是在表达未来,现在唱就类似于回忆过去了。因为那些故事都已经发生过了,心态还是不一样。可能更包容、更惆怅了。(这一版)加了一段感恩熊熊(周云蓬的导盲犬名字)的,也是对当下自己的一种照耀。你看现在有导盲犬陪伴着我,所以我也得让它生活在这个歌里。它现在也是我的生活。
新京报:2022年新专辑《瓦尔登湖》收录了你这两年创作的歌曲。这张专辑尝试了更加丰富的编曲设计,也采用了吉他之外多元化的配器。将各种各样的音乐形式加入民谣,是否开拓了民谣的创作空间?你认为民谣是一把吉他就能创作出来的音乐吗?
周云蓬:(创作)还是要进步,或者是超越。其实一把吉他也很好,就像自行车不见得比汽车更落伍。一把吉他的状态更自在、更自由。但有时候人要超越,要变化。但可能你到了一定年龄,又想一把吉他了,你看鲍勃·迪伦晚年有时候也拿一把吉他唱歌,也是一种回归吧。
“简单,但不简陋”是民谣音乐的特质。旋律简单,容易被人接纳,在任何场合都可以唱,不需要交响乐队,大舞台可以,街边可以,露台也可以。民谣的简单就在于自在,我觉得这是优点。但是它并不简陋,因为歌词很难。人们不要设想拿一把吉他唱歌是很容易的。反之,你要跟一个大乐队合作,我倒觉得是容易的,因为也不用太突出自己。
“简单”本身就是很高的门槛。任何一个事情只要它简单,就证明它很有智慧,或者很有难度了。无论是音乐、小说还是绘画,达到了简单,都是它更高级的境界。可能需要更多技术的磨炼,才能达到“简单”这个境界。绚烂之极在于平淡。
新京报:民谣虽然“简单”,但它似乎比其他音乐类型更注重文学性、人文性,这是否矛盾?
周云蓬:形式越简单,包容力会越大。像鲍勃·迪伦很多歌的旋律都很简单,但他能装那么多东西,歌词会讲很多复杂的故事。一个太复杂的容器,它装的东西并不太多;简单的容器,像我们生活中的大盆、大缸,轮廓简单的,反而它装的东西多。如果形式也很复杂,我觉得它就不好承载文学性强的词。
《诗经》其实是形式简单,但不简陋的例子。它表达了那么多爱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民生疾苦“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从《诗经》开始,民谣就是简单的,但是它能承载很多东西。
新京报:随着阅历的增长,未来你是否会试着用旋律去表达《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周云蓬:我觉得这跟个人能力有关系,到了一定的境界才能表达这种复杂的内容。可能我现在音乐能力还没有那么高的驾驭能力,到了一定年龄,也许可以。我觉得这是一个文学修养的问题。音乐和文学一样也有修养。修养需要不断进步。现在不见得是我一生中音乐修养最好的时候,可能未来还会进步,再去尝试表达一些更复杂的诗意。
民谣是什么
自行车。它不是跑车,也不是游轮,它是自行车,自由自在,可以随时启动、随时停止。它是简单的,便宜的,个人的…… ——周云蓬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