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长大了，99岁的他走了

　　2023年06月13日

　　姓名：黄永玉

　　性别：男　

　　终年：99岁

　　去世原因：因病去世

　　生前身份：中国国家画院院士，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曾任中央美院版画系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北京时间2023年6月13日3时43分，著名艺术家黄永玉因病逝世，享年99岁。他在遗嘱中表示：“我希望我的骨灰作为肥料，回到大自然去。”其子女在公开发布的声明中称，将尊重父亲意愿，不举行任何告别、追悼仪式。

　　在中国画坛，黄永玉被称为“画坛鬼才”，更难得的是，他还是木刻、绘画、文学皆通的全能艺术家，生前曾创作中国版画经典之作《阿诗玛》、也是中国生肖邮票开创者，《庚申年·猴票》那只可爱的小猴就是出自他之手。直到生前最后光景，他都依然在为百岁画展筹备，其中一幅尚未公开的作品中一只孤雁掠过，他从旁题款，既问大雁也问自己：“雁啊雁，你为什么留下来。”如今大雁归去，而一辈子笑对人生的黄永玉永远留在了世人心里。

　　浪荡汉子回到他的“无愁河”

　　90岁那年，黄永玉提笔在三米长卷写下：“世界长大了，我他妈也老了。”短短11个字，却道尽了过往九十载的风雨人生。即将走过一个世纪的他越发从容坦荡，在生前接受媒体采访时，他甚至开怀与记者分享人生最后的光景，谈及生死大事，他打趣道：“到时候胳肢我一下，看看我笑不笑，笑了，我就还活着。”言语间举重若轻，仿佛物是人非皆已成过眼烟云。

　　黄永玉1924年出生于湖南常德，后举家迁至凤凰县。其家族是凤凰县城有名的书香门第，祖父黄镜铭精通诗词曲赋，父亲黄玉书自幼喜爱画画，母亲杨光惠还曾经担任过当地女子小学的校长。奈何后来家道中落，黄永玉被托付给堂叔抚养，后辗转去了闽南福建生活。

　　“浪荡子”的流亡生活自小便有所预兆。由于自小离乡远离父母的管束，黄永玉不爱上课，但常常流连于学校图书馆，在不少老师眼中是个桀骜但颇有几分灵气的少年。1937年全民族抗战爆发，当年冬天，黄永玉也随学校搬迁到安溪，1940年他流浪至德化，一年后又来到泉州老城，之后又辗转仙游、赣州、梅县。其间黄永玉的经历十分坎坷，他曾三次从日本人的炸弹下捡回性命，为了生存，和一船舱尸体同行，险些被抓“壮丁”。

　　前后八年流浪岁月里，他也与许多城市相遇又分别，却唯独对泉州充满留恋，他在那里结识了影响他一生的李叔同与妙月和尚，也与虾姑、蔡宾菲这样的泉州人朝夕生活，并在港城水畔开启了一生的文艺创作。

　　黄永玉与表叔沈从文间羁绊颇深。沈从文不仅是他的伯乐，两人的生命轨迹也遥相参照。据说黄永玉原名本写作黄永裕，后来还是在表叔沈从文的建议下才将名字改成“玉”，“永裕不过是小康富裕的意思，适合一个布店老板，应改成永玉，它代表永远光泽明透”。沈从文刚发现黄永玉时，就为他写了一篇文章《一个传奇的本事》，文中预言了他在黄永玉身上看到的命运，“由强执、自信、有意的阻隔及永远的天真，共同作成一种无可避免悲剧性的将来”。只是彼时的黄永玉还未能明白表叔的言外之意，以至于在后来表叔劝他北上时，他亦未能觉察一场蓄意已久的别离。“文革”期间，他与表叔沈从文擦肩而过，耳边的那句“要从容”却结结实实进了他心里。

　　“活得这么老，常常为这些回忆所苦。”耄耋之年的黄永玉回首一生漂泊，决心捡拾过往走过的沿途记忆。他想起家乡上游有条“无伤河”，于是将其唤作“无愁河”写进书里。第一次写这些故事时，他还是20岁出头的少年，写了没多久因为战争和动荡停笔；第二次续写是在上世纪80年代末，写满一年又停了下来。86岁那年，他又重新动笔，陆陆续续写了两百多万字。

　　“一个老头，到了90岁，脸上、全身都是青苔时才出这本书，又是喜剧又是悲剧。”在自传体长篇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新书发布会上，黄永玉感慨道。

　　“艺术上只有好坏，没有新旧”

　　黄永玉一生痴迷图像。1956年，他出版了《黄永玉木刻集》，其代表作《春潮》和《阿诗玛》一时间轰动中国画坛。雷锋最知名的肖像是一张木刻版画，而这张版画的作者正是黄永玉。1980年，邮电部为了纪念庚申新年，发行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一套生肖邮票。其中，那只可爱的小猴便出自黄永玉之手。这套猴票最初面值8分钱，后来则成了新中国正式发行的邮票中增值最多、最快的邮品。

　　直到生前的最后几天，99岁的黄永玉依然在为百岁画展筹备。

　　“黄永玉是一个无法归类的人，哪个画派他都不是，他就是他自己。一直在江湖上闯荡，最后归到美术学院，他也根本没按美术学院那个套路进行创造。什么都没有拴住黄永玉，黄永玉始终是黄永玉。他的艺术成就就像一棵大树，树形非常大，有些枝子不见得好看，但是它长成了这样大的树，别人几乎没有过。”北京画院前任院长王明明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盛赞黄永玉的独特之处。

　　有庚申猴票珠玉在前，2023年，黄永玉执笔了兔年邮票。他别出心裁用蓝色描绘了一只右手执笔、左手持信的睿智卯兔，但怪异、荒诞，又带着些许戏谑的蓝兔子形象曾引发不小的争议。99岁的黄永玉没有畏惧，他站到台前回应说：“画个兔子邮票，是开心的事。这个兔子呢，大家都会画，也不是专门只有我一个人会画，画出来大家高兴，祝贺明年的新年而已”。

　　谈及艺术的创新，黄永玉曾公开表示，自己从来不以创新为目的。他认为从古至今艺术不存在进步，科学才是进步，艺术只是繁荣，或者说是丰富，“艺术上只有好坏，没有新旧”。“每一个阶段，每一个历史时期都有自己的高标准。你今天不是超过它的问题，是你自己的创作一个高标准的问题。因此这个状态叫什么呢？叫做繁荣。我们整个中华民族的艺术，从古到今是一个繁荣的状态，越来越丰富，就是这个意思。”

　　在绘画之外，黄永玉也是画坛出了名的“多面手”，在散文、诗歌、小说方面也颇有成就。相比于绘画，文学曾被他视为“最倾心的行当”。尽管如此，两者却都是黄永玉探寻人世间本质的方式。“我对生活对写作，希望从基本来入手，贴着地，贴着老百姓的耳朵。”

　　新京报记者 申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