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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坊乐班 长城脚下延续乡愁

2023年09月13日 星期三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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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1日,密云区墙子路村,王树才站在村里的玉米地旁。B08-B09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王子诚
8月11日,密云区墙子路村,王树才和乐友们站在村里的玉米地旁演奏,高克昌在拍摄视频。
8月11日,密云区墙子路村,王树才家中摆放的乐器。
8月11日,密云区墙子路村,王树才在家中干农活。

  北京文化守护人墙子路轿子坊,北京市密云区大城子镇墙子路村是国家级传统村落,该村有130多年的轿子坊音乐演奏历史,有村民们组成的乐班,上世纪经常受邀在北京顺义、河北兴隆等地演出。近二十年,人们婚礼形式、音乐品位发生改变,轿子坊演出机会逐渐减少,但王树才等老人仍坚守这一非遗技艺,经常在村里公益演出。目前,该村能熟练演奏轿子坊音乐的老人只有五个,平均年龄71岁。

  北京密云大城子镇墙子路村,地处北京密云与河北兴隆交界处,是明清两代扼守墙子雄关的一座营城。村里有五位平均年龄在71岁的老人,至今仍在传承“轿子坊”。只不过,轿子坊音乐如今很少在红白喜事场合上演奏了。

  京郊“轿子坊”的盛况,至少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在农村娶亲时候,三五个鼓着腮吹唢呐、吹笙的乐手,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大踏步走在玉米田间路上。十里八乡,都能听见嘹亮的唢呐声。

  68岁的王树才,是这支老年乐班最年轻的乐手,也是“墙子路轿子坊音乐”代表性传承人。他说,“轿子坊”承载了太多乡土记忆,是最适合在长满庄稼的土地上演奏的。

  长城脚下传统村落,诞生本地“轿子坊”

  墙子路村演奏轿子坊的乐手,普遍的特征是又黑又瘦。王树才说,乐手常年顶着太阳天,一吹就是一天。“轿子坊”本是华北民间给红、白喜事演奏乐器的班子,乐器有笙、管子、唢呐、笛、鼓、响板等。

  不是所有华北村庄都有轿子坊乐队,墙子路村有特殊的历史积淀。它位于峡谷地带,山脊上就是古长城防线,有千年屯军历史。村庄至今仍保留着规整布局。

  据公开资料显示,墙子路村轿子坊创立于清末民初,名为王家鼓乐班坊,当时专门经营祭祀、庆典、红白喜事。创始人名叫王景元,班子一共有7人,所奏曲目大多是师傅口传心授,全是工尺谱,有普天咒、一碗水、四上佛、五雷阵等传统曲子,这些曲子至今还在演奏。

  王树才说,轿子坊主要在村里熟人或亲戚之间传承。他就是跟本家三叔王恒学的。王恒在20世纪是远近闻名的轿子坊好手,能连吹唢呐几个小时,经常被北京顺义、河北兴隆等地的人家邀请去吹奏。

  王树才小时候,常见三叔捧着笙吹老曲子,摇头晃脑吹一整天后,脸上却看不出疲惫,而是那种颇有成就感的神色。这让王树才很羡慕,他跟着三叔走村串巷,一边练习乐器,一边看人情世故。在36岁那年,他正式成为轿子坊乐手。

  从小务农的王树才比较老实,头一回干白事时很紧张,因为他一看见棺材就心里犯怵。后来三叔批评他,做这一行要脸皮厚,要拿着乐器敞开了心胸吹,要吹得让人哭、让人笑才能叫好。

  百年非遗,几位古稀老人传承

  77岁的蔡宝库是墙子路村轿子坊乐班年龄最大的乐手,他擅长打鼓、打快板。他和王树才是乐班的主力,两个人也是常年搭档,十多年前曾共同在邻镇上连续演奏了三天三夜。

  近几十年来,中国乡村很少有人结婚再请“轿子坊”了。在墙子路村轿子坊低谷时期,很多乐手放弃了轿子坊,进城务工了,也有一些人离世了。王树才和其他几个乐手,一直在墙子路村留守。没有演出的时候,他们在地头上一块儿练曲子。

  刘学彬和王树才同岁,他把自家小院当做乐班集合训练的场所。8月11日,74岁的王志华提着唢呐,步履蹒跚,来到刘学彬家里练唢呐。刘学彬搬出来一把靠背椅让他坐下。王志华身体不好,耳朵有些背,但他能根据老友们的表情,判断出演奏进度。

  墙子路村轿子坊流传最久也最全的曲谱,就是王树才手上的一本工尺谱。工尺谱是我国汉族传统记谱法之一,因用工、尺等字记写唱名而得名,源自唐朝时期,属于文字谱的一种。王树才的曲谱,外皮已经泛黄,用胶带贴了好多层。这本子,是1979年一个村干部送给他的。他用钢笔、铅笔,认真誊写了从爷爷、三叔再到自己这三代人懂的曲子。曲谱里有《丢戒指》《送情郎》《小开门》等老曲子,还有《妈妈的吻》《荷塘月色》等新曲子。

  2007年6月,轿子坊被密云批准为第一批密云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密云区有一年给了王树才5000元作为补助,他在拿到补助的第一时间就是给乐班定做演出服。他打开行李箱,里面整整齐齐叠着8套演出服,服装都是两面穿的,白事穿黑色,喜事反过来就是红色,“虽然我们活动不多,但还是要讲究。”

  村里成立编辑部,人们自发抢救记忆

  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挂在王树才乐器室的墙上,照片里有几个人或坐或立,都戴着解放帽,鼓腮吹唢呐。这是本世纪初墙子路村“轿子坊”乐班一起排练时的照片。王树才说,“照片上的人已经有不在的了,还有的半身不遂了。”

  京郊“轿子坊”现在更多是一种民间文化节目。墙子路村常住人口超一半都60岁以上了,却有别样的生命力。无论冬夏,凌晨四五点钟,总有人早起,沿着房屋后面的山路唱歌、吹唢呐。

  将村里故事有意识地收集起来的人,是今年54岁的高克昌。他原在北汽集团从事文化建设工作,2021年来村里担任驻村第一书记。村庄面貌极为古朴,但老人们精神矍铄、多才多艺,这两者的反差让他吃惊。他和常住在村里的河北退休教师王瑞胜一块做了个公众号,写村里老人口述的历史。

  村里有百年轿子坊,也有延续数百年之久的石洞、土丘、城砖、古瓦,每个老人心头都装着不少口口相传下来的故事。那些记忆中,也有平凡与喜庆的日常:一伙男子吹奏唢呐,领着迎亲的轿子,风风火火走过乡村土路。

  如今墙子路村很安静,即使王树才的唢呐声悠扬地从院里传出来,却烘托得村庄更安静了。村里石板路一天到晚总是空空荡荡,偶尔有慢慢溜达的老人,站下来停留听会儿唢呐,又慢悠悠地走开了。

  但是,没有观众的乐手仍在尽情演奏。墙子路村的一代代乐手,无论是吹轿子坊还是种地干活,总是勤勉踏实努力,凭借自身本事把家人照顾得很好,对陌生人友善热情,这种兼容开放的传统,传承了一代又一代人。

  新京报记者 赵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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