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厅】
当代最红的小提琴家丹尼尔·霍普和他的朋友们,上周在上海和北京各演出一场——巴洛克的曲目,原本没有太大话题。但霍普却用崭新的乐队形式,用与观众充满互动的舞台风格,让古老的音乐突然有了现代的活力。这不是那种流行的跨界式伪古典,而是直击音乐本质与观众心灵的本真演绎。所以,Hope先生,真的带来了希望。
这夜重寻音乐的真快乐。
乐技精通者天下无数,但大多止步于常演曲库,安守象牙塔内,专心于匠人或偶像的角色。术业专攻,内外兼修,追本溯源的同时力求前瞻开拓者,所见寥寥。
年方38的霍普已发表专辑20张,时任梅克伦堡音乐节(德国第三大音乐节)艺术总监,在英、德国音乐界和广播界地位扎实,同时是三本畅销书的作者。他在宽广视野下策划的跨界音乐项目一言难数,但一场巴洛克音乐会下来已能见一二。
不需较劲他们的巴洛克是否本真。“自由但孤独”是19世纪德国小提琴家约阿希姆讲出,而被勃拉姆斯引为一生写照;丹尼尔·霍普的最新唱片向约阿希姆致敬,这夜他和五位乐友探索演绎深埋于现代和记忆之外的声音:既有被遗忘的作曲家,也有名作曲家被遗忘的作品。
这本身是“自由但孤独”之舞蹈。但在现场逐渐竟能心感人类间的纽带。这是过去屡次“醉听”音乐会而未达的体验。
上海因推出大批低价票而卖出了七八成门票,北京那场空座更多。三次德国“回声”古典大奖得主霍普,以身试出中西方音乐传播之时差。
演前,霍普跟我说这次来华的是最好的阵容,边说边兴奋。当晚亲听这阵容,光芒岂是“国内知名受众度”所能掩盖:霍普有韩裔小提琴家老友班尼·金甘配绿叶;有日本羽管键琴家北谷直树,最后助揉弦极克制的霍普抚平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被过度演奏的皱纹,而处理得清甜如人生初见;德国鼓手迈克尔·梅策勒从一开始敲着西班牙节奏上台来,到返场时拿起在上海逛街时新买下的鼓奏起维瓦尔蒂,就一直以即兴灵动之质,催化维持着这个“70后六人团”的文艺复兴气氛;来自米兰的鲁特琴师艾玛努埃莱·弗尼能摇滚能爵士,他的自由拨弦破了分类局限,打通脉络;而整场与霍普合作如神雕侠侣的伦敦大提琴家乔纳森·科恩,本身是英国古乐界新星,拉琴之外还是歌剧指挥,与其相惜的霍普在台上很自豪:“一年里难得说服他跟我巡演一两回呢。”
所有此时此地的游吟者,唱着今人已记不起来甚至从未听说过的巴洛克作曲家。琥珀幽光。在采访时霍普说,难说到底心怀世俗还是神性,只是提弓之前内心都要先倒空了,才慢慢进入诠释状态。结果是面前一弯儿现代乐器,却散发古乐气。300年前的烟火喧哗,听来就在不远处。很显然,清空心思的要求也指向听者。放下所有,才可领会到霍普说“魏斯特霍夫300年前写下的曲子,听来就像今天的音乐”。
爱看历史书的霍普,在台上也充当说书人角色,讲作曲家轶事,用心与听众连接,但并不觉迎合之圆滑。从西班牙到德国,从意大利到法国,精悍选曲几近视觉化地领听众“穿越旅程”。顿觉一时在宫廷,一时在牧场。过后与朋友探讨这样注重广度而看似忽略了深度的编排。我在结合了两年前与霍普通电话与这次一小时的面聊印象,感觉霍普是在长度有限的一场音乐会、一张专辑之内取舍平衡学术与普及。
300年前的意大利人马蒂斯在外采风而写成了当年在酒馆演奏的“世界音乐”。霍普示意大家“要是想跳舞,跳起来就是。”他用如此轻盈的方式去呈现去摆渡的是厚重的使命:发掘与拯救音乐遗产。同时还表达了霍普一个反主流的观点:真要兴之所至,不必死守音乐厅内“乐章间不应鼓掌”的刻板规矩。这个观点,他已写入了他畅销德国的书《我该几时鼓掌?》之中。
组合,离散,换个位置,松弛随意。旅行结束时,一切才刚开始。听完过了一天,值得回味的超越音乐。我想说霍普(Hope)先生,你带来了希望。
□张璐诗(广州 音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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