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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与北京相隔1318公里,其实两地口味并没有相差那么远,在北京流行麻辣诱惑,在上海也流行,北京的年轻人在王府井吃榴莲忘返,上海姑娘们在淮海路吃芒果班戟,在一个口味趋同的时代,菜系的界限早已被打碎,京沪之间的味觉差异,渐渐比麦苗和韭菜之间的差异还要小。
在北京,能吃到不少有名有姓的上海菜,在上海做得颇具规模的上海菜馆都纷纷北上,开设各种分店,小南国、绿波廊、美林阁、新吉士、鹭鹭酒家、圆苑……然而调子已经为着北京而改变,都是一派花样年华的调子,似乎每一家都穿着旗袍,把长安街都当成外滩,婀娜着,菜的分量一小碟一小碟,前菜是烤麸、糟钵斗、熏青鱼和草头,少不了一份晶莹颤微微的海派红烧肉,如果是螃蟹季,定然会有大闸蟹,主食则是蟹粉小笼、生煎和葱油面,经理往往也是上海人,打扮得有点老克拉,明晰地摆出凹造型。
这却并非我所理解的上海菜。就如同去了外地,别人好心带我去吃一顿北京菜,当我看到上桌的烤鸭、涮羊肉,我也会明晰地知道,这只是臆想中的北京菜,在我理解中的北京菜是爆肚、卤煮火烧、豆汁儿、小摊上的油条豆浆、胡同里的京酱肉丝,以及排队买的烧羊肉。
上海菜中有一种“过小日子”的精巧,张爱玲这么写上海吃食:“苋菜上市的季节,我总是捧着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烧鸭煨汤,汤清而鲜美。烧鸭很小,也不知道是乳鸭还是烧烤过程中缩小的,赭黄的邹皮上毛孔放大了,一粒粒鸡皮疙瘩突出,成为小方块画案。这皮尤其好吃,整个是个洗尽油脂、消瘦净化的烤鸭。”
而北京菜则有一种“什么都不吝”的大气,汪曾祺这么写北京烤肉:“因为炙子颇高,只能站着烤,或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大火烤着,外面的衣裳穿不住,大都脱得只穿一件衬衫。足蹬长凳,解衣磅礴,一边大口地吃肉,一边喝白酒,很有点剽悍豪霸之气。”
我每每去上海,也会找一些小弄堂里的小菜馆,比如阿山、保罗,牧羊餐厅,都是家常小菜,最市井的往往最真切,那是肉贴着肉的快感。而在北京的上海馆子里乖巧地点菜,感觉隔着一层内衣,外面还有外套,还有棉衣。即便都是连锁,在北京的上海菜也往往改了做法,浓油赤酱的上海菜变得清淡,在上海,不少菜都是用菜子油,这样油香浓重,在北京也难做到这一点。
默默变化的菜品还有许多,为了符合北方人的口味,炒菜里默默地增加了大葱,煎鱼默默地裹上了面粉,腌笃鲜里默默地出现了莴笋,草头默默地换成了鸡毛菜,原本改用两勺糖默默地改成了一勺。
没有太多改变的是上海老饭店,这一家装修也是按照老上海的面貌,菜品多半沿袭本帮菜的路数,没有新花活,油爆河虾就是油爆河虾,选择高邮产的一斤85个河虾,保证每一只都是新鲜的,我还喜欢这里的葱油拌面,葱香明媚,也喜欢这里的八宝饭,猪油掺杂其中,每一粒米都带着甜腻的香味。
在北京吃上海菜,吃不出人间烟火味,在都是“花样年华”风情的臆想海派菜品中,我们见到的都是金大班、尹雪艳,都是外滩的浪漫;其实我更希望在北京吃到这样的上海菜:弄堂里来了几个穿着睡衣的人,抬眼望,各种横杆,搭着晾晒的衣服和裤衩。
如果以此来衡量,位于南城的味美斋还算一个。这是国营老字号,开了多年,生生把上海菜做成了北京菜,响油鳝糊许多地方都有,我最喜欢的还是这里。除了用料实在,这里的刀工也很讲究,从最细致的葱碎和蒜泥就能分辨,连这一点都做得仔细的厨师是叫人放心的。何况味道几十年不变,一直都是酱香浓郁,微微发甜。
一个地方的美食只有融入当地的市井生活,才觉得有趣。在北京则是内城的胡同里,清晨,天色瓦蓝,鸽子哨在天空盘旋,自行车铃声哗啦哗啦想起,有人倒马桶,有人坐在胡同里光着膀子吃一块西瓜,互相问候,此时坐在胡同边吃一碗豆腐脑,来两根油条即是美食。
如果是在上海,弄堂里有细致的中年女人,手里菜篮里有鲜得金黄的小黄鱼,如果小黄鱼够大,就清蒸了吃;如果小黄鱼太小,就油炸了吃;有碧绿青菜,如果蚕豆上市,还有一小把蚕豆;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蹄髈,加入一小把黄豆,再加入喜爱的咸肉(如果有火腿就更好了),拿砂锅炖成一锅蹄髈汤……
【推荐餐厅】
上海老饭店:三里河东路5号中商大厦18楼
味美斋:西城区白广路35号(63中学南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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