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萨姆·派金帕（3）

　　【特罗马剧场】

　　皮革业（媒体人）

　　喝酒，失控，与人冲突，超支超期，为剪辑权撕破脸，萨姆·派金帕每次拍电影的固定路线图。对投资的老板和制片人来说，这种导演无异于一段难以摆脱的噩梦，无论他的创作能带来多大的收益或赞誉，终究还是噩梦。

　　而对跟派金帕一起工作的剧组成员来说，这样的经历可不是什么梦。派金帕的道具主管鲍勃·维西格里亚（Bob Visciglia）回忆起他们的拍摄生活——每晚收工，导演就带着剧组成员去酒吧，喝到烂醉，就在那睡几个小时，到凌晨5点左右，大家起来回片场开工。就这样日复一日，差不多每部都这样。

　　1971年，跟华纳高层交恶的派金帕跑去英国工作，拍摄《稻草狗》（Straw Dogs）。等到了拍摄地，还没开机，派金帕先搞了个大型热身酒局，除了剧组成员，还叫了妓女。结果，演员麦肯纳（T.P. McKenna）玩得太疯，当晚就摔折了胳膊。于是，影片里象征司法与秩序的老少校始终吊着一条打着石膏的手臂，其实根本不是预先的设计。

　　拍摄《比利小子》时，米高梅的老板詹姆斯·奥伯瑞（James Thomas Aubrey Jr.）对派金帕的做派相当不爽，想找个借口炒掉这个麻烦导演，四处散播派金帕天天喝到人事不省的传言。派金帕将计就计，叫詹姆斯·柯本跟剧组成员抬着担架，他躺在上面，还输着液，摆拍了一张照片，花钱刊登在《综艺》杂志上，声明写着，“先生们：派金帕因饮酒过量而离开剧组……纯属谣言”。可仔细看看图片，“护士”手里提着的，不是吊瓶，而是Johnnie Walker的酒瓶。

　　派金帕在片场总戴着一副反光墨镜，不愿让别人看清他的眼神。为了让达斯汀·霍夫曼（Dustin Hoffman）演好《稻草狗》里那个嫉妒的丈夫，在现场准备拍摄的时候，派金帕很认真地告诉他，“听剧组的人说，你老婆跟你的司机去苏格兰玩了”。等拍摄结束，那场戏顺利完成，霍夫曼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如果说酗酒还能理解为真性情或减压出口的话，派金帕真正让人崩溃的，还是他的毒瘾。派金帕的助手兼情人凯瑟琳·哈伯（Katherine Haber）说，“真怀念他只喝大酒的日子，至少每天早上他能清醒一阵。滥用药品后，他就彻底变了”。

　　酒精与毒品彻底整垮了“约翰·福特的接班人”。五十几岁的派金帕看起来已经像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人们都知道他的精神出了问题，患上严重的妄想狂及躁郁症。派金帕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在女朋友的房间里安置窃听器；睡觉时总要在枕头旁放一把上了膛的手枪；找编剧聊剧本要把人拉进浴室并打开水龙头，说是自己已被窃听。

　　70年代中期，派金帕先后推掉《金刚》（King Kong）和《超人》（Superman）两部大片的邀约，去欧洲拍摄了德军视角的二战影片《铁十字勋章》（Cross of Iron）。派金帕的身体与精神完全透支，影片杀青当晚，他照例召集剧组喝酒，可在酒局上突然提出第二天的拍摄安排，要求坦克跟群众演员到位。工作人员告诉他这场戏今天刚刚拍完时，才发觉导演已经完全对妄想与现实失去了意识。

　　之后的几年里，派金帕的事业一落千丈，没有公司和制片人愿意请他工作，曾经呼风唤雨的大导演彻底失业三年。直到1981年的夏天，对派金帕有知遇之恩的老导演唐·希格尔（Don Siegel）再次拉了他一把，请他出任喜剧片《楣运当头》（Jinxed!）的第二组导演。当然，这对一个入行快三十年的“前大牌导演”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还是欣然前往。

　　性格巨星詹姆斯·柯本这样评价派金帕，“他是属于电影的人，片场、剧组才是他的现实世界。普通人的现实生活，家庭、夫妻、子女，对他来说，只是幻想”。派金帕结过三次婚，有五个孩子，都是聚少离多。在他们的世界里，这个丈夫、父亲，始终扮演着陌生的角色。

　　1984年12月28日，派金帕在加州死于心脏衰竭，时年59岁。派金帕生前曾被问到过他所希望的墓志铭，答案是：“我想我从未停止过追求，一直都在寻找。”

　　派金帕最终没有竖起自己的墓碑，他的骨灰被撒在加州马利布的海滩上。2000年，派金帕在墨西哥的妻子贝格娜·帕拉乔斯（Begona Palacios）去世，照她的遗愿，骨灰也撒向那片海滩。还好，有人始终记得那个酒鬼，迷人的混蛋，让他不那么孤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