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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研究中的世界观与人心曲直

2012年04月07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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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事变新探》
杨奎松 著
山西人民出版社
2012年3月

  □书评人 杨葵

  我于历史研究是门外汉,但平日喜欢读历史研究著作,一则对一些关心的历史真相有好奇;二则喜欢通过不同学者对待历史叙述不同的态度,体会时代之变迁、人心之曲直。

  西安事变是中国现代史的一个转折点,所以我关心。按理说,这一微观史学领域,因为年代并不久远,文献资料留存很多,研究开始得又早,还有大量亲历人健在,应该不是太大的难题。也正因此吧,杨奎松教授初碰这一题目时,“一位资深的张学良问题研究专家”明确告诉他,“有关西安事变的基本史实都已经写清楚了”。

  但是读完杨奎松教授的《西安事变新探》,不禁要在这个资深专家的结论后边加一个“吗”——关于西安事变,真的写清楚了吗?

  长处有时恰恰是短处。关于西安事变,有太多亲历者的回忆,可是如果没有更高层面的成熟历史观、世界观做指导,这些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反而会变成短处。

  最明显案例不过蒋介石关于那段日子的日记,目前可知至少有三个版本:事变后公开发表的《西安半月记》;保存在台湾“国史馆”的《困勉记》;还有前些年刚公开的日记手稿。其中细节差异极大,单拎出哪一条,都算第一手材料,可哪个也不可全信。

  再如,西安事变期间,刘鼎先生一直作为中共联络员守在张学良身边,亲身参加过延安会谈等一系列大事,日后还做过全国政协西安事变史写作组的组长,关于西安事变的诸多史实,他有回忆录,多年以来被研究者广泛征引作为证据。但是,经过杨奎松细致考证,发现回忆录里不少疑点。正如杨奎松在本书前言里所说:“如果回忆资料没有当事时的日记、笔记或文献作为依据,它们通常不是那么可靠的。”

  这就引发了一个问题——历史研究中,如何看待所谓第一手资料。就拿亲历者的回忆录来举例,回忆录写作的时代不同,作者对某些内容有意避讳,会导致片面、不严谨。具体说西安事变,当年共产国际与中共之间的关系特殊,陕北方面不少决定尚受“国际”左右,而有段时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段历史曾被有意回避。再加上张学良长期被软禁这一特殊原因,内地方面有些话不宜直说、全说,又让这段历史的细节变得更加波谲云诡。如果对这一点不予正视,当然无以得出可信的结论。

  再有,回忆者的文化知识水平、人生修养程度,也会直接影响回忆录中史实的准确性。比如记载张学良当年某句牢骚话,由此断定“张以为他背了比‘九一八’事变时更大的黑锅”。这里边,有好几层的“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张说的话怎么理解是第一层;回忆者当年听到,日后再复述时的环境、心境又是一层;记录者的归纳总结是第三层。依我看,“背黑锅”这样的结论,不免显得有点家长里短,如此理解,不可不信,但也绝对不可全信。

  这正是我想提出的历史观、世界观问题。坚持可以完全、彻底地还原历史真相,就如同坚持认定这世界非黑即白一样,是世界观幼稚的表现。“往者不可复”,所谓历史真相,我们或许可以随着时代变迁,可以无限接近,但却永远无法完全、彻底复原。顺便说一句,此书的书名中的“新探”二字,正是一种成熟世界观的体现。

  至于文章开头说的“人心曲折”,更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纵观杨奎松教授著作中涉及到的大量相关著作,有谨小慎微、十条论据得出半条结论的;有争当时代弄潮儿、冒冒失失一条证据得出十条结论的;还有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顾左右而言他的……而这一切,都在杨奎松缜密细致,又据理直言的刚正不阿面前,毕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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