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症的歌

　　【作旧句子】

　　□咪咩（媒体人）

　　爱情这件事是那么地容易引起焦虑，可是焦虑的尽头就是死亡，这“爱比死更冷”的事实真是让人矛盾。新生代歌手倪安东有一首歌，叫做《让我爱她》，听起来像是大路货色的情歌，但听了一遍就觉得挺有意思。歌里一开始就在唱“会不会横越的吊桥粉碎……坐过的地铁就脱轨……会不会有瘟疫传染了肺，或明天城市在烽火沦陷”，他唱了一阵这种妄想病幻化的意象后，然后话锋一转：“恳求你可怜我别让我乐极生悲……能不能睁一只眼看着我下跪，让我爱她”。

　　在网络上搜索这首歌，出来的最多的搜索结果就是“这歌到底是什么意思？”唱片公司和歌手本人的官方回答是，这歌是写给死神的。投入爱情之后，不少人开始容易疑神疑鬼，换上焦虑症和妄想症，因为有所期盼所以焦虑。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产生妄想，病入膏肓后就开始想到“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的古语，觉得幸福或许是种负罪，越是幸福，就越容易被死神盯梢。歌里唱着“死神请放过我们”，说白了就是恋人和爱情本身让自己得病，可陷入爱情焦虑的那个人当然不会怨恨让自己生病的人。

　　不过，这年头为爱情而患焦虑症的人恐怕也不多了。大部分人焦虑的根源当然是工作，以及以工作为中心产生的社交网络。因为爱情倒也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但工作却是件永远让你追不到的东西，你永远有一个无法达到的目标在前面，完美主义一旦跑出来作祟，焦虑症就随之而来。何况每天那么多的信息摆在眼前，一旦追看就永无休止，看得越多，错过的越多。

　　所以我喜欢林宥嘉的《美妙生活》，歌里没一句讲到信息爆炸之坏，反而在讲沉溺在信息里的美妙：“朋友好多，不够社交网络多，感情丰富泛滥又神出鬼没……这么美妙的生活，怎么好意思不活，比快活更快的生活……活到每天值得直播……”这是信息时代人的困境：这世界看似多元其实愈发单一。你要么选择和焦虑如影随形地活下去，如若你不想焦虑，想和无休止的信息流划清界限，便只能永归寂寞。

　　懂得知足固然好，而能赏析自己的焦虑，把它写成歌是件更棒的事。陈绮贞的《太聪明》是首好歌，好在把猜心的焦虑完全解析，诚实地写出来：“我总是忽冷又忽热隐藏我的感受，只是怕爱你的心被你看透……我开始后悔不应该太聪明的卖弄，只是怕亲手将我的真心葬送。”少女不明白的是，主观和客观不能完全吻合，如果对方真的爱自己，那装聪明或装傻的结果是一样的，但陷入爱情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玩弄自己的心思。

　　那些以最直接的形式表现焦虑症脑电波的歌也好有趣。龚琳娜的《忐忑》被“神曲”的帽子盖了那么久，我却总觉得其实就是焦虑病人的“心声”。那种着急、无措、慌神、担心和恐惧糅合而成的焦虑，被她唱得有几分鬼气和妖异，还带着些超越自我心理状态的神经质的得意。可惜被网络上的妖魔鬼怪狂笑着“翻玩”了以后，想来会让很多人听见那声怪嗓儿就犯焦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