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午夜恶之花】

　　□徐展雄（编剧）

　　珊和健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好到大，一直到珊大学毕业正是要结婚的年纪，健提着聘礼来到珊家，走了个过场，以为就能这么顺顺利利、波澜不惊地把珊娶回家了。可没有想到，等他回头一走，珊的父母却对自己的女儿说：“不许嫁给这个男人”。

　　原因很简单：健学坏了。就在珊外出读大学的那四年里，没有考上大学的健成了小混混。仗着自己老头开着实业有点家财，健从来就没正经工作过。混网吧、打群架……健和他的那帮哥们，早已在这座小城的街头有点恶名了。而珊呢，她小学是三条杠，中学是学习委员，大学做了学生会主席，一毕业回来，就成了本城共青团委小干事，前途一片光明，犯不着为了一个旧爱葬送了锦绣前程。

　　可珊并不依。“谁让我们是青梅竹马呢？”她向姐妹淘解释道，“从小到大，我的眼里就没入过另一个男人”。父母拗不过她，送了她一句“自作自受”和三十万的嫁妆，珊和健就这样结婚了。

　　接下来的生活，果然如珊父母预言的那般惨痛。珊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老公就是那位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尽管他一次又一次地向珊表明着自己对她的爱依然未变，虽然他一次又一次地请求珊的原谅，但他已然被赌瘾侵蚀了灵魂。他输光了珊的嫁妆，也输光了自己老头的家产。

　　她知道流言在这座小城里飞转，为了这个男人，她从前程似锦的年轻干部变成了不得提拔、无望的大龄妇女。并且，他们之间没有孩子。

　　于是，两个人的心渐渐硬了起来。最严重的一次，珊以死相要挟，逼健悔改。没有想到，健竟然扔下了一句：“既然你想死，你就往下跳啊。”那一瞬间，珊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走到了尽头，纵身一跃，从三楼跳了下去。

　　珊没有死。而健却走了。他赌博所欠下的数目实在过大，高利贷借了好几处，又得罪了一些道上的人，不得不销声匿迹，连珊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这还重要吗？她双腿骨折，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十个月，那十个月，就像是她一步步地把自己的残骸拖出了死亡的泥潭。

　　她恢复了。他们的婚姻名存实亡。姐妹淘都劝她再嫁，她依然说“自己的眼里就没入过另一个男人”，早已不会谈恋爱了。唯一可惜的是没一个孩子。她想要一个女儿。于是，她总是对姐妹淘的女儿很好，总是对小女孩说“不如，你就认我做妈妈吧”。

　　值得庆幸的是，健消失之后，她的事业倒又开始风生水起了。她说这是老天帮忙。其实，只不过别的女人都在生孩子带孩子，她只能顾着事业。

　　那一年，她35岁了。团委改组选举，她是副支书的最有力竞争者。不知不觉间，人们都已经忘了她曾有过一位不靠谱的丈夫，渐渐对她尊重了起来。

　　然而，那一夜，有人敲响了她的家门。健出现在她的面前，面如灰土，骨瘦如柴，“一米八的人竟然只剩下了九十斤”，她说，“出去几年，连毒瘾都染上了。”

　　她默默地关上家门，让他住了下来。第二天，她打电话给单位，说自己退出选举。所有人都不解，姐妹淘甚至都哭着骂她“活该”。

　　“没办法啊”，她说，“谁让我们是青梅竹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