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遥远的工厂
刘洪波 资深评论人
当青春行将结束时,他们将不再受工厂欢迎,这就是为什么“35岁以下”会成为招工的常见条件。
一个典型的工人,就是农民工。
当我们谈到“农民工”这个词时,如果出现的是一个男性形象,多半会想到工地;如果出现的是一个女性形象,多半会想到电子厂、服装厂、玩具厂。这就是说,典型的男性农民工属于建筑工地;典型的女性农民工才更具有工厂工人的特征。
这当然不是全部,但也很难说是错觉。
女性的加入,不仅扩大了劳动力供给,使工厂的劳动力供应更有保障,也总体上降低了企业成本。这不止体现为工资支出的节省,而且包括了管理成本的减少。规模巨大的男性劳工人群,管理难度大于同等规模的女性劳工人群。
重型劳动已经由机械代替了,体能在工厂已不是必需。消费社会的需要带动了新的工业,电子装配、日用化工和服装制造,更倚赖灵巧性、细致化,超时劳动则需要体力耐久性和心理忍耐力。建筑更需要男性,工厂被女性占领,不是没有理由的。
人们称农民工为打工仔和打工妹。“打工”表明了其阶层属性,仔和妹不止分辨了性别,而且指称了年龄。
工厂所需要正是仔和妹,青春期至婚育期之间的人群。这些人体质健康,既能保证劳作的连续性,有利于工厂的生产安排,最大限度地节约人力储备,又无所牵挂,尚未开始考虑长远的生活,因而工资要求不算高。
当青春行将结束时,他们将不再受工厂欢迎,这就是为什么“35岁以下”会成为招工的常见条件,而农民工的社会身份,有利于他们青春耗尽后回到农村,新生的仔和妹替换出场。
“农民工”的身份是一种社会安排,贫困以及改变贫困的愿望是一种经济秩序,文化意识的去底层化是一种文化秩序。
工厂的劳动力入口和出口,都是宽口径的。大进大出,工厂只需要农村仔和农村妹的青春。农村仔和农村妹进入工厂,怀抱着见识城市生活、加入现代进程的梦想,这潜在地意味着他们对传统生活和规定性命运的反抗,但实际上只是周转了青春,他们是不被城市化的工业劳力。
他们改造自己的口音、衣着、姿态、身体的呈现形式,乃至身体本身,以接近于城市生活,但大致而言,这是徒劳的。他们很难加入城市,即使住在城市,仍然不过被堆积在社会关系意义上的乡村。
城市不仅使用了他们的青春,而且分配了他们的身体。身体的商品属性从隐晦渐趋明朗,进入设置“合法性”议题的阶段。打工妹比打工仔获得了更广的“就业机会”,底层女性聚集在发廊、洗浴城、按摩屋、休闲店、桑拿中心,供给不同层次的身体服务,打工仔也变成了身体消费的顾客。
经过这样的安排,身体被有效地分配了。“牺牲一代妇女”,准确而言,“牺牲一代底层妇女”,成为不曾明言的现实。(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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