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笔的命

　　■ 格格不入

　　□桑格格（作家）

　　作为一个在写字的人，我从来没有找到过一支好用的笔。在家里我无论找出一支什么样的笔，一定是漏墨的、不出水的、弹簧松了、笔帽裂了……要不就看上去好好的，但写起来就说不出来的别扭，让我难看的字更难看。有时候写着写着我就想和那笔吵一架。

　　其实不是没有朋友把我称赞过的笔立即送给我。我惊喜万分地收下，但是没有一次意外，等我下次拿出来写的时候，一定是漏墨的、不出水的、笔画断续的、弹簧松了、笔帽裂了……有一次，我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告诉我：你克笔。生日，好友送了我一支高级派克钢笔，我又起了一卦，看什么时候能启用那笔，但是那卦象告诉我：三年内不宜圆房。

　　我身边有一个神气活现地使用着高级钢笔的人，这个人就是我的编辑刘方。这家伙估计最贵的家当除了书之外，就是一盒笔。他每天都和那盒笔形影不离，人笔从来没有半刻分离。那盒子是珍珠鱼皮的，打开后珠光宝气地躺着三四支我都叫不出名字的高级钢笔。当我知道每一支都超过一千块之后，有的甚至好几千块，就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还没钱娶媳妇。我瞪着血红的羡慕的眼睛，刘方在压抑不住的得意下同意了我抚摸这些笔中头牌。我拿在手上猥亵地摩挲着……刘方像拥有万千佳丽的帝王那样大方，说:你可以写写看。我一下就拔掉了笔帽，捏着笔尖在纸上写起来——不一会儿，我就发出了难以控制的呻吟:好好写啊！

　　刘方貌似轻描淡写地说：那墨水是俄罗斯某限量版的，是一种特殊的绿色，滴在纸上会越来越像血迹……是纪念某一次战争。我痴痴地看着他：我崇拜您。

　　几天之后，刘方说有礼物送给我，打开一看：世界名牌笔。我当时就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立即将那笔放在三米开外。

　　我手下死笔无数，罪恶的双手沾满了墨迹。我又一次拿起了那支难写得虎啸猿啼的廉价圆珠笔，它就像得了哮喘一样有时候出墨有时候没有，我把它愤怒地举到鼻尖处准备认真地破口大骂。突然，它说话了：别折腾了你就这命，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