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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的宇宙

2012年07月24日 星期二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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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的大学

  从高二算起,我已经十三年没有参加过物理考试了,当时背诵的很多定律也早已忘记,但当蚂蚁爬过我的脚背,我却觉得,这只小虫背负的宇宙远比我在试卷上看到的清晰真实。

  □黄晓丹(大学教师)

  物理学家费曼在他的自传《别闹了,费曼先生》中讲到了这样一个故事。他在里约大学教授电磁学方面的高级课程,发现一个怪现象,同一个问题,只有当他用与教科书一致的语言表述出来时,学生才认识。比如说,学生能背诵“布儒斯特角就是当光从一种具备某个折射率的介质反射出来,而正好完全偏振化的角度”,却不知道“一种具备某个折射率的介质”就是水一类的东西。这段经历触发了费曼对巴西教育体制的思考,他在一次讲座中说道:“实在看不出在这种一再重复下去的体制中谁能受到任何教育。大家都努力考试,然后教下一代如何考试,大家什么都不懂”。这个讲座后,负责科学教育的部长起立说道:“来这里之前,我早已知道我们的教育体制有病;但我现在才发现我们患了癌!”

  我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正是期末复习期间。十六周课程结束,十八周开始考试,学生们通宵达旦地占据了图书馆、教学楼,甚至是食堂的所有座位。遍布学校的打印店也迟迟不能打烊,因为等待复印笔记的学生都排到了门外。当然,这些笔记复印件在世上的生命不会超过两周。学生花一天时间复印,再把十四五天的时间平均分配给七八门课,背得头昏眼花、死去活来,然后在交卷的瞬间忘得一干二净。顺利的话,他们可以在放假之前收到全部通过的成绩单,彼此庆祝这辈子再也不用碰这门课了。

  在等待考试的日子里,总有学生发短信来问考试范围。虽然我早就告诉他们,“所有你们自己判断背完后三天就会忘记的内容一定不会考,要把整门课当做一个故事来看,要通过思索而不是仅靠记忆得出答案”,但“自己判断”、“整个故事”对他们来说显然不如“范围”真实可靠。再说,什么叫自己,什么叫判断呢?

  十八周前后,正是江南夏木荫荫的时节,我没有课,就光脚蜷在校园的石椅上看书。当一只小蚂蚁被草丛中的栀子花吸引,从我的脚背上爬过时,我正在读一个小故事:费曼在加州理工学院教书时,有一天,一队蚂蚁试图把他的糖搬走,他趴在地板上用彩色铅笔跟踪了每只蚂蚁的返程路线,最终见证了蚂蚁大军如何通过同伴留下的气味修正路线,获得一条几何学意义上的直线,以最短的距离往返于糖和巢穴之间。

  从高二算起,我已经十三年没有参加过物理考试了,当时背诵的很多定律也早已忘记,但当蚂蚁爬过我的脚背,我却觉得,这只小虫背负的宇宙远比我在试卷上看到的清晰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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