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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坝当道 南泉河“难全”

河道下游受灾村目前推平占据河道的农田,恢复故道模样

2012年08月13日 星期一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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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1日晚,房山区三岔村上游,一水坝溃堤,豁口达七八米宽,急流涌向南泉河。
近日,房山区水头村,7·21暴雨中被冲毁的拦河土坝,重新修筑起来。
房山区下庄村,一所农家乐建在河道里,洪水洗劫后,损失惨重。

  河道上游,一座在建桥梁工程致使河道拥堵;中游,农家乐拦坝截水、筑池养鱼;下游,人为更改河道、侵占河堤。

  冲下的洪流,被河道上的设施4次抬高水位,而冲击力就意味着破坏力。

  7月22日凌晨,房山区大石窝镇后石门村,当村民们发现泡在水里的王燕生时,他已经半昏迷,双手仍紧抱电线杆,浑身上下被水冲得只剩一件背心。

  7月21日晚7点多,急流中,王燕生死命抱住一根电线杆,在水里飘摇了一夜。当晚,南泉河改道堤决口,依河而居的后石门村陷入绝境,房顶、树上,村民在一切可以爬上的高处求救。

  常年无水的南泉河,本是条承担泄洪功能的河道,而暴雨降临前,这条河道却承载着很多额外的功能。

  河道上游,一座在建桥梁工程致使河道拥堵;中游,农家乐拦坝截水、筑池养鱼;下游,人为更改河道、侵占河堤。

  冲下的洪流,被河道上的设施4次抬高水位,而冲击力就意味着破坏力。

  从上游到下游,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水坝、河堤顺次崩塌。

  老河道里的农田

  南泉河,上游发源于水头村,紧挨云居寺,由北向南穿行至下游的后石门村。因其水量变幻不可测,村里的老辈人,也叫它无量河。

  村里的老辈人回忆,这是条自然形成的泄洪河道,在上世纪初就存在。上一次从这条河道奔涌下来的最大洪流,还是在1928年,那年山洪暴发,河水也淹到了村庄,但当时河道顺畅,没有造成太大损失。

  洪流在84年之后再次呼啸而来,2012年7月21日晚,有村民拍摄的视频可见,村道已成汪洋,从上游奔涌而下的洪流中,汽车、电冰箱、洗衣机等在洪水里翻滚。村里的一辆出租车几乎被砸成“饼”。后石门村支书王宏杰介绍,后石门村有600多户村民,水灾共造成400余户受灾,许多房屋被冲毁,仅初步统计,财产损失就达9000余万元。

  这84年间,南泉河河道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村里的年轻人或许不知晓,75岁的王德生却十分清楚,村里那片首先尽没水中的玉米田,就是南泉河故道。

  1964年,全国掀起“农业学大寨”之风,政府号召农民敢于战天斗地,治山治水。为了开荒拓地,当时村里的壮劳力王德生响应村委命令,和村民们一起,填河造田。

  一项浩大的工程由此展开。

  历时半年多,坚信人定胜天的村里人,用一车一车的黄土将南泉河约30米宽、近千米长的河道几乎填没,种上农作物和树木。此后,河道之上的这些农田,成为后石门村肥沃的耕地。

  拦河坝和引流渠失效

  在王德生的印象里,近年来,南泉河水量极少,“平常也就十几公分的水位,稀稀拉拉地淌着。”

  除了填河道造农田,王德生回忆,上世纪70年代,在南泉河故道向东50米远的地方,村民们又新挖掘了一条引水渠,引水渠入水口宽约5米、渠内最窄处宽约两三米。

  同时,村北侧上游,南泉河桥下,村里在近40米宽的河道上,拦河斜着修筑一条近2米高、百余米长的拦河坝。设想是:把原本40米宽河道所能容纳的水量,引到新建的水渠里,确保在故道上开辟的农田无虞。

  王德生的家就住在引水渠附近,7月21日晚,惊慌失措中,王德生看到,那条引水渠中,并没有太多水,洪水并没因拦河坝而更改流向,而是硬生生地将拦河坝冲垮。

  8月8日下午,王德生站在自家门口,望着满是淤泥的南泉河故道,喃喃自语,“本来填河是为了多种地,谁承想,它又流回来啦。”

  自然法则教训了意图肆意改变它的人们,还耕地为河道也许不是难事,但若想彻底清除泄洪道上的障碍物却并非易事。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村子还将这片河滩以每平米400元的价格,出售给村民做宅基地,而今河滩上已建起二三十处民房。

  难以改回的还有后石门村的西北方向,这里自古就有一条叫做小河堰的行洪道,专门把村子西北方向山上下来的山洪引入南泉河。上世纪60年代以前,小河堰的宽度一直在30米上下。

  村民王凤璋住在小河堰上游,据他回忆,从1960年代之后,由于常年无水,村民们开始在小河堰河道旁占河滩盖房,“你多盖半间房,他多砌个院墙,原本30多米的河道,变成如今四五米宽的河沟。”

  “(南泉河)上游的水咋会这么急?”很多后石门村的村民不解。

  10米高水坝崩塌

  除了南泉河桥下的拦水坝,向上游约一公里远的下庄村,河道东侧,是一个叫做小河人家的农家院。

  多年前,农家院的位置上曾是一座采石场;四五年前,村民王云天(化名)关闭了采石场,紧挨河道,建起一排平房,供从城里来的游客避暑。

  王云天还在河道上修起一座水泥板桥,使农家院与对岸的马路相连。夏天时节,游客在农家院避暑,唱露天卡拉OK,吃当地特色的虹鳟鱼。

  为了增加水上娱乐项目,在南泉河河道里,王云天还筑起一条0.5米高的水堰,形成一片宽阔的水域,上面摆放着竹筏,供游人玩乐。

  21日下午6点多,洪水抵达农家院。上游冲下来的树木杂物,被低矮的平板桥阻挡,水逐渐漫过河堤,涌进农家院,水深达一米多。

  在农家院西北方向,是三岔村的一座大型拦水坝。

  7月21日,大雨如注,山洪暴发,三岔村停电后,村书记李国明担忧村东头的大拦水坝,专门安排水情观察员监控拦水坝的水情,“我们当时想,如果水位抬高,与其等着决堤溃坝,还不如申请用炸药炸个口子,让水慢慢往下流。”

  三岔村大坝是一个封闭的系统,当年修建大坝的目的只是为了蓄水给旱地浇水,却没有设置泄洪口,“主要是因为没出现过这样大的洪水。”

  没有人告诉村里,大坝蓄水达到警戒线后该怎么办。

  水情观察员赶去拦水坝前,见10米多高的拦水坝里水位已有五六米,飞奔回村报告。

  没等三岔村作出决定,10多分钟后,水情观察员再去拦河坝时,坝里的水位已从五六米到了大堤顶部。观察员再次回报,没等人到村委会,水坝在身后崩塌。

  8月8日,南北走向、坝基25米、堤高10米的大坝,中间被洪水冲出一个七八米宽、一深到底的大豁子。

  王云天当晚并不知道,三岔村的拦水坝发生溃坝,大量洪水注入南泉河,还以为是上游的橡胶坝出现了问题。

  直到8月8日,他依然对上游的橡胶坝表示不满,“若没有橡胶坝,我的损失也不会这么大。”

  失控的橡胶坝

  王云天所埋怨的橡胶坝,位于南泉河下庄村段,一处叫做云集仙客的农家院内。

  农家院老板刘连军介绍,由于南泉河常年水量稀少,为了给一桥之隔的云居寺景区添些景致,2000年,房山区水利部门在此处挖坑筑坝,把原本5米左右的河道,开挖成一片面积17亩的水域。刘连军以每年约3万元的租金,从村里承包下来,傍水建起农家院,在水域中养鱼。

  为了控制水量,在水域下游,水利部门还修筑了一个可调控的橡胶坝。

  橡胶坝由纤维材料做成,内部注水,形成袋式挡水坝,坝顶可溢流。

  橡胶坝能够人工调节,通过控制袋内水量,来调节坝高,控制水位。当水量较大时,仅一人之力即可扳动橡胶坝阀门,将橡胶坝袋内水放掉,水袋瘪掉,橡胶坝高度降低,达到调节水塘内水量的目的。

  7月21日下午5点多,上游山洪突至,水面陡升。刘连军的农家院合伙人告诉他,让他赶紧放水。

  刘连军有些犹疑,“如果放水,三万立方米的库存水下去,我们村就完了。”洪水中,他告诉合伙人。

  但十几分钟之后,橡胶坝就已经不受刘连军控制。洪水涌上河堤后,没过平房一米多深,控制橡胶坝的机房也被淹没。

  上游冲下来的树木堵在橡胶坝上,使水位越积越高。橡胶坝袋体内的水受压后流出,袋体变瘪,洪水、堆积的树木,连同刘连军的八万斤鱼,倾泻而出,奔向下游,猛兽般冲入南泉河。

  推平农田还给河道

  刘连军坦言,没有管理部门告诉过他,什么情况下该放水泄洪,就在放与不放的犹豫中,上游水头村溃坝。

  8月8日下午,刘连军站在布满淤泥的农家院,“洪水来得太急,要不是上游修桥,沙石把河道堵了,我的损失也不会这么大。”与在他下游的王云天的口气颇像。

  早在今年年初,上游水头村在南泉河上修建一座新桥,为了方便村民和工程车通行,施工方用沙石在河道里筑起一座3米高的临时坝,坝的下部,用几根直径不足50公分的水泥管道过水。

  7月21日下午5点多,持续一天的降雨,引发山洪,狭窄的过水管道堵塞,洪水首先被阻挡在这里。

  南泉河上,自上而下的临时坝、橡胶坝、水堰和拦河坝,都没阻挡住洪水,反而客观上4次抬高了洪水的水位;而河道上的鱼塘、三岔村10米高的水坝溃堤,又增加了南泉河的水量,给洪水注入急流,让下游的后石门村陷入绝境。

  洪水过后的第5天,后石门村村委会用挖掘机,在农田覆盖的位置上,推平玉米和杨树,重新挖掘出故道的模样,以期泄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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