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小食核】
□鲍鲸鲸(编剧、作家)
前几天去了一趟宁波,算是一次小规模的度假。之前参与的电视剧的制作方找了家蛮高档的度假酒店,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了几天。
抵达的那天,海葵号台风刚刚离开。但一下飞机,还是能感觉到台风的威力。树被刮得东倒西歪,水漫过一片片的稻田,几十米高的广告牌横砸在高速公路上。酒店的房间里,能看到一大片的湖面,是宁波著名的东钱湖。但视线里,是一大片的浑黄色。服务生抱歉地说:如果是台风前来这里,景色是很美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站在窗前,看着那片湖面,看着湖水慢慢地变色,浑浊的沙子沉下去,水被重新过滤一遍,湖面上出现一道道的断层,有点像水面上的暴乱,一部分人站蓝队,一部分人站黄队,互相煽动互相感染:“喂!快点儿醒醒吧!是时候变干净了!”另一队人回答:“不!我们还要再撑得久一点!”
也许是太闲:酒店远在山上,搭计程车到最近的镇上都要花些时间。所以,有了大段大段的时间,站在房间的窗前,餐厅的窗前,游泳池边,看湖水一点点变蓝——把餐桌上的纸巾折成人形的工夫里,湖水干净了一些;把随身带来的小书《马桶的历史》看掉几十页后,湖水又干净了一点。这次度假,我遵守的是“东钱湖时区”。
离开的前一晚,终于下山去附近的镇上逛了逛。镇子很小,依湖而建,路边都是老式的木头建筑,地势很低,能看到台风过境时,水淹过的痕迹。去镇子里时正是傍晚,家家户户都吃着晚饭,油烟气和木头的潮气混在一起,一阵阵地迎面扑来:说来奇怪,我是地道的北方人,但这味道却让我觉得和我的童年也有关。天色半暗,湖面上风平浪静,但水势还是很高,快和街道持平。湖边三三两两地晒着床褥,已经吃完饭的老人们聚在湖边,摇着蒲扇,一动不动地盯着湖面。
载我们到镇上的出租车司机,在半路上指着湖对面的建筑:“那就是我家,被淹得好厉害的。”
“损失很严重吧?”我担心地问。
“还好啦,水进了房间,我一看,快到脚面了,立刻拉上我小孩,我老婆,我们出来开宾馆住嘞。门一锁,你爱怎么淹怎么淹了,家具是死的,人是活的哦。一个台风,还能要得了我的命?它没这个本事。小姐你说对吧?我看得开。不跟命争。”
我在后座拼命点头。
离开那天,湖面彻底变清澈。就像服务生说的:景色好极了。
拖着行李准备离开房间前,我又看了看这片蓝得发亮的湖面。突然想,如果有一种台风,会刮进人的脑子里,哗啦啦地卷起很多东西,吹散很多东西,又彻底毁掉一些东西,不知道这个重建过程,是不是会像这湖水一样,沉默而坚韧地去复原,直到恢复原状。那个过程需要多久,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
但愿永远不会有这种台风。但也许这种台风早就出现了,曾经侵略过人类,而大家却躲在地下室里,选择了佯装毫不知情。
这么看来,度假的酒店确实不能离市中心太远,人难免会胡思乱想得太多。
顺便一提,东钱湖附近的凉皮好吃极了,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就是“水灵”,如果有人会去那里小住,请替我再多吃几碗吧。拜托。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