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古老师的茶

　　■ 格格不入

　　老古是一个茶人，最早是我的朋友。有一次我问他：什么是茶，他说，用心托着，白水也是茶。因为这句话我拜了他为师，专门跟他学习泡茶，称谓也从之前的“老古”变成了“古老师”。

　　□桑格格（作家）

　　成为他的徒弟之后，我才知道他对收学生这回事是多么谨慎。我们认识两年，他一直都在观察我，看我是否适合做一个茶道传习者。他说：你有灵气，但之前未免有些浮躁。我暗中觉得自己幸运。因为我觉得自己一直都挺浮躁的，见了他或者喝了茶确实会像是灵魂被清洗了一遍似的，显得轻盈些。

　　印象中第一次对古老师的茶有深刻印象，是泡台湾重焙火乌龙。他让我先泡，我哆嗦着泡了第一泡，喝到嘴里自己心中都颓然。然后才是古老师接着泡第二泡，他倒水的时候，身体松沉自然，硕大的铁壶轻轻拎着像是没有重量似的，水注稳而细。出汤和分茶也像是气息没有松懈，茶汤一入嘴我就惊了！像是一个少年在耳边突然说了一句情话，毫无准备又动人心魄。最先像是喝到一个气球，咬破那个气层，茶汤才融化在嘴里，香气裹挟着厚度直通肺腑。茶入嘴许久，那气感久久盘旋，云遮雾罩。我顿时知道了差距。这种茶汤的感受让我创造了一个词：推舌感。

　　茶到二泡三泡，本来该大大出色的时候，古老师突然收了下，入嘴却不像之前和你说情话的少年，突然收敛温和平滑温文尔雅。若不懂的人可能就错过了，此味缓中没有收式，入舌根处一下子滑入大海，气感卷着茶反抄回来，突然就从整个口腔包住头从后背一路奔去。我低着头，想起一些经历过的事情，眼眶湿润了，只是没让大家看见。

　　茶到四道五道，以为该淡了，古老师换了手法让茶汤转浓。我入口又笑，像是刚埋怨那人，那人就回应一句暖了心肠。这一次，朴素不起伏，却是更深的功夫托着。那口感像是截取了一段最好的时光，让你不经历风雨，最美的彩虹你看，最甜的瓜你吃。但是你知道这一切的来源，头尾俱在，只是不让你看见罢了。大家纷纷赞叹。

　　最后一道了，没想到是最厚。不知古老师怎么把颓涩苍凉藏了起来，如草原深处的长调。想起篆书的写法，就是入笔和收笔都不要有字头，真真是古朴无心机者最难。我拿起壶看叶底，闻了闻，有点心酸：明明是泡尽了啊。生命有始终，但情深意重的人不让你面对最后的离别。我说，老师你神了。古老师笑笑说：是氛围好。我才发现，他的眼睛好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