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姐妹

　　■ 格格不入

　　在地铁口，颤颤巍巍走来两个老太太。在要下台阶的时候，她们站住了。

　　□桑格格（作家）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轻些的老太太拉着另一个老点儿的，说：姐，我就送到这里了啊。老点儿的老太太扶着阶梯扶手，慢慢转身过来：妹妹你回吧，你腿也不好，我自己慢点你别担心。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把腿迈下第一个台阶，瘦弱的腿在半空中迟钝地停留，半天才放在下一个台阶上，又瘦又细的手指抓在栏杆上，就像鸟儿紧紧抓住树干。年轻老太太上前一步扶住她：姐姐，你一定要慢点，一个脚落稳了再下另一个脚啊！看着台阶要踩中间，千万别慌……那个是姐姐的老太太忙点头：你走吧你走吧……突然，她回过头来，浑浊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妹妹：你回去可也要慢着点儿，躲开车，靠着人行道最里面走啊！妹妹搓着手，万般担心地看着姐姐又下了一个阶梯，挥挥手：千万别摔着！姐姐回过头来——这时下面传来地铁的震动，随之鼓起的一阵阴风把她雪白的头发吹起来。那风带着不好闻的封闭腐气，让人有点儿睁不开眼睛。

　　她们告别了很久，可她们的距离就是三个阶梯。妹妹看着天梯般的台阶，眉头越锁越紧：姐姐咱们打的吧，别坐地铁了。姐姐躬着腰，没有回头：没事，没事！

　　妹妹的腿也是弯曲的，略略打着颤。突然她急中生智，拉住了一个正在下楼梯的红裙姑娘，急得说话像葡萄一样一嘟噜一嘟噜的：唉、唉、姑娘劳驾您，我姐姐腿不好您能不能扶着她坐下地铁，我腿也不好走不下去，劳驾您，您心肠好……

　　姑娘脸微微红了一下：好的，您放心吧。

　　妹妹连忙大声招呼已经走了四个阶梯的姐姐：姐～！等会儿，有个好心姑娘愿意扶你下去！姐姐回过头来，她皱纹密布的额头已经是一层细碎的毛汗了，看见姑娘迎着她走过去，展开了一朵菊花般的笑容：哎呀谢谢谢谢啦！姑娘不太适应接受这样热情的感谢，脸更红了，她轻轻把胳膊穿过老太太的胳膊，说：阿姨，我们走吧，我扶着您……

　　妹妹终于在楼梯口，展开了另一朵菊花般的笑容：姐到了给我家打个电话！姑娘，谢谢你啊！我们一起回过头来，微笑着看了一眼妹妹，往地铁深处走了下去。

　　嗯，我就是那个红裙子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