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传》
版本:团结出版社
2012年6月
定价:59.00元
□书评人 陈小云
“2月10日,是农历大年三十。这一天,西安城飘飘扬扬,下了一场大雪。除夕日的瑞雪,给人们心头增添了一丝喜气,祈盼着新的一年祥瑞吉兆。”这是马雨农新作《张冲传》的一个场景,写的是西安事变后的1937年,传主张冲作为蒋介石的谈判代表,与周恩来第一次会面那天的情景。
这不是演义,也不是为了营造气氛而进行的文学虚构,而确实是史家所谓的“实录”:为了还原当天的情境,作者通过多种渠道查证了西安那一天的天气情况。当然,这只是马雨农历时四年完成著作过程中的一个小插曲。
尽管在张冲身上,聚集了太多可说的传奇色彩与时代风云,但在传主家乡温州举行的《张冲传》首发座谈会上,听着作者介绍此书成书经过,翻看着厚厚60万言大著,却由作者的写作历程、写作态度,以及作品最后呈现的面貌,联想到了史传写作的标准——当时脑子里出现的,不是唐代刘知几标举的“史家三长”之“才、学、识”,却是清代严复提出的“译事三难”之“信、达、雅”。
严复的原话见于《天演论·译例言》,即所谓“译事三难:信、达、雅”。借用这三字,既可概括《张冲传》特色,推而广之,对于史传、尤其是民国史传写作,似有所启示。
一曰“信”——在严复那里,指的是译文必须忠实原著;而史传写作的首要标准,也应该是“信”,即必须忠实于历史事实。马雨农对于“信”的追求,可说是达到了苛刻程度。查考史实之周详,辨证异说之严谨,是构成本书特色。如对张冲首次读到中共《八一宣言》的时间与心情、对《申报》所谓“寻找伍豪启事”等流传甚广的说法,作者经过辨析所下的结论,用老话来说,真可谓是“泰山不移”;而对一些难下定论的不同“史料”,则广列众说,同时作出自己的分析,这种求真阙疑的精神,难能可贵。
二曰“达”——严复的本意,是指译文的通顺畅达;而史传写作的“达”,则可用“通达”来理解,也就是一种具有超越意义的“史识”。具体到民国史传,则需作者超越时代局限、超越党派立场、超越意识形态的异见乃至个人情感,站在更高的历史高度,来审视昨天发生的一切。也许昨天离我们还太近,在民国史传的写作中,概念化、脸谱化、非黑即白的道德判断和习惯性语言,往往会不经意地流露笔端,而这些,在《张冲传》中基本上是看不到的。
三曰“雅”——严复以孔子的“言之无文,行之不远”来解释这个“雅”字,也即我们通常说的“文采”。马雨农在书“后记”中说:“此书写作,更多地采用新闻的笔法,而不是文学的笔法。”作者所讲“新闻笔法”,本意是就“真实”而言;但新闻的写法,亦有其“文”或者说“雅”的一面,这就是充分考虑读者的接受度,考虑文字的“生动”与“可读”,以新闻笔法写史传,确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尝试。即如本文开头引用的一段描写,可说是信中有雅,雅中有信,为严谨的历史著作注入了生动的气息。
作为新闻界老前辈,马雨农曾任光明日报社编委兼总编室主任、浙江日报社副总编辑、浙江省新闻学会会长,数十年新闻实践,使得这部充满学术气息的人物传记,既具有历史感,又充满了现场感。
班固在《汉书》中评《史记》时曾说:“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司马迁的《史记》,或许在“信”的层面还留有一些遗憾,但其史识的“达”和行文的“雅”,确是它成为名著经久不衰的原因。如以“信、达、雅”三标准来衡量当下的林林总总的民国史传,其合乎标准的程度如何,相信读过《张冲传》之后,会别有一番体会。
面对传主的传奇人生,也可以说是面对历史,作者的态度是“叙述其生平时,作者常常有敬畏、拘谨之感,不敢妄加发挥。”作者的期许是:“希望写成一部信史、一部有一定学术价值的著作,而不是虚实不分、只求吸引眼球的畅销书。”就此而言,马雨农《张冲传》的价值,不仅在于第一次完整展现了张冲这位民国人物的传奇人生,更在于为民国史传写作树立了标杆,告诉我们,什么是史传写作应该追求的“信”、“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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