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 乱小说（3）

　　这次要说的女主人公，名叫魏月波，她妈生她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到一池塘的莲花被闯入花园的怪兽吃得一干二净，这场景，就像博尔赫斯那个交叉小径花园里的独角兽。

　　□巫昂（诗人）

　　那母亲是个单身妇女，无缘无故就怀了这个女娃，生了下来，自然当个离奇宝贝一样供着。

　　全县有一半儿男人都想娶她，因她有一种神仙般的气质，好像不太属于这个世界，随时都要飘走，这对男人们最有吸引力了。

　　其中有一个惦记得最厉害，姓戚，戚先生是个颇有两身西装的穷光蛋，他去求亲，当妈的不同意，说他太老了，都三十七八了，还初婚，保不齐有什么病。那月波姑娘心里单独有个人，是邻居家的儿子，两人常常跑去县里唯一的秘密公园玩耍，公园里有个洞穴，两个人躲在里面很久都不出来，洞穴深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们在搞什么鬼。戚先生是其中一个义务侦探，他盯梢了很久，拍到了照片，录了音，人证物证都有，他到处跟人说这个女孩儿不干净，跟野汉子乱搞，其实两人只是在洞里抓蛐蛐。

　　于是，这姑娘在婚姻市场上的股票行情日渐下跌，媒婆们都不来理会，当妈的急了，反托人找婆家，不久传来喜讯，说戚家愿意娶她。有人愿意娶就嫁吧，姑娘哭哭啼啼上了花轿，心上人站在人堆里远远看着她。之后她才发现戚先生不单穷酸，还有个大老婆，娶了她只为了生男继承人，再穷的人家也得有香火流传不是？那大老婆凶得跟藏獒一般，天天獠牙站在门首骂她，她生了一个又一个，都是女儿。旧社会人心真是狠，不久戚家就把她卖给烟柳巷，成了妓女。

　　她是个非主流妓女，不唱歌不跳舞不献媚客人，坐在那里自顾自喝酒吃菜，吃完了坐着发呆，两眼放空。恩客很奇怪，见惯了软骨头的长三堂子，这么有个性的姑娘还是头一回见识到，争先恐后预约她的号儿，一时间成了头牌。是啊，头牌久了，免不了被人赎身，这回赎她的是个富翁，高干退休那款，回乡养老。他喜欢这个女孩身上那股子淡定，对自己也是淡淡地，轻易不说两句话，既不抑郁也不高兴，那么跟一朵云挂在枝头一样。

　　而且，新婚次日，她就出家做姑子去了，她跟老丈夫说：我本是一池子莲花，被一只怪兽给咬了吃了，现在我要做回自己的本来。命运的周折循环，说到头就是这样，莲花会回到莲花，烂泥还是烂泥。